王雱道:“因为根据腐儒理学老夫子们的见解:父要子亡子就不能活。宗族拥有自己的族法,可以随意以家法名誉处死族人。我官府法官不敢杀的人,乡贤们敢。我官府法官不敢拿钱,乡贤们敢。我官府法官麾下的差人磨洋工不出力,乡贤麾下的村霸狗腿干活却很卖力,迫害村民忒狠。这就是帮派性质,是妥妥的配合宗教思维的黑社会。那么换你你怎么做?在官府本身就是是一座大山的情况下,老百姓除了缴纳国税外,还有另外一座大山是‘祖宗祠堂的香油钱’。徐乐你扪心自问,黑社会帮派的索要,它会比官府税率温柔吗?”
“……”徐乐无语。
王雱接着道:“在这样的吏治崩坏气候下,一边是我大宋朝廷通货紧缩,国内有铜朝廷却拿不到,另外一边是乡贤富的流油,把所有硬通货变为私铸钱藏在地窖中,这就是矛盾的根源。”
“这是国朝宏观层面上的分配失策。但从微观上,广东面临具体问题是:现在第一个地雷已经引爆,就是曲江县。”
“哪里没有其他产业,民间有强大的冶炼技术和基础,几乎整个县民众都以产铜为生。百姓产铜后,大量剩余价值被乡贤拿走,他们自己少量有点积累下来的铜。而从上年开始因东海局势有变,我大宋来自倭岛的白银被切断后,国内的铜更加稀缺,三司政策是加紧逼迫地方官府尤其广东,最大程度收缴铜纳入三司国库,以填补空白。”
“这种情况下,曲江县为粉饰自己政绩、进行了根基不足的大跳跃,曲江县没有群众基础的情况下,为相应三司收铜政策,采取以广东路官交子即白条形势,拿走了铜户手里的存铜,最后导致无法兑现。”
听到这里,徐乐想了想道:“客观的说,下官认为理论上曲江县没大错误,既然是三司政策,他们是要执行的。也不可能用铜钱和白银去等价购买,否则买到铜的同时,朝廷付出的也是铜,那就做不到缓解硬通货缺乏了?”
王雱微笑道:“大方向上你说的问题不大,的确是这道理。那一时期三司的政策也主推纸币即交子。问题在于,当时的包拯最恨的人是曹集,于是他就不同意由曹集的交行去广东兑换。改而用广东自有的官交子。好吧老包的用心总体没错,但我要问一句可能吗?官府长时期的公信力缺失下,就连官府自身收税时候都不要自己的官交子,他还想让百姓强行接受、他是神吗?”
“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他不在乎到底是铜钱还是纸币,他只要求拿着‘白条’一样能换来他想要的物资,那么他就信任,若换不到就不信任。就这么朴实的道理。”
“现在,民用品的最大产能来自于曹集和叶庆华,也就等于他们的交行在大宋的兑付能力最强。朝廷乃至地方官府唯一承认的民间交子,主要就是这么几家。基本也可以看做:老百姓只有持有这几家的交子才能顺利兑现,能买到他们想要的民用品。”
“于是就恶性循环,一边是包拯不松口子,一边是曲江县大刀阔斧的收走民众手里存铜,持续到现在涉及人数近乎全县,但百姓手里的交子无法兑现,他们要求曲江县衙把铜还给他们,这要求当然不算过分。好吧,曲阳知县没什么水平但他真没乡贤无赖,他承认拿走了铜,认账的,只是现在举国缺铜,他实在没铜兑付给百姓了。”
说到这里,大魔王深吸一口气总结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何当时紧急把已开进广西参战的广东军系撤回去部署?”
徐乐也感觉不对了,“有道理啊,广东宗族势力如此牛逼的情况下,又没有宗教牵制他们,原属于宗族的利益还被官府拿走了无法对付,如此情况下东南许多地区在闹事,而朝廷和禁军并没有政策对应,就很难保证那些乡贤不煽动闹事了。哦不,他们甚至不用煽动,在官府政治失误情况下,他们仅仅发一句话就会起乱了。”
王雱点点头:“这就是我把广东委任给吕惠卿的原因,并不是广西战场需要他,广西其实我派别人去也行。但解决广东问题,非他吕惠卿莫属。”
徐乐道:“但仁明殿会议的决议,欧阳修才是南方的教化‘总指挥’,您这安排会不会……”
王雱冷笑道:“靠他们么,什么时候大宋药丸了你都不会知道。我告诉你啊,我大宋真正支持乡贤政治的人,就是文彦博欧阳修他们这些老夫子。如此你就可以想见,欧阳修会用什么手段解决广东问题。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会懒政,会妥协,会把基层政治全盘交给乡贤还鞠躬说‘辛苦你们这些长者村霸了’。相比我的政策这才叫丧权辱国,小孩子都知道地里若不种植粮食,其他杂草就进去了。我大宋问题频发,就因官府权利不下乡。就因共天下者是乡贤而不是百姓。就因他们没读懂民为重社稷次之的道理。”
到这里,大魔王敲着桌子道:“说白了,这就是无能和懒政。官老爷无视民众利益,把事情委任给村霸们,隔三差五的参与村霸乡贤们的饭局夜宴,喝点小酒,摸摸援交女的大腿,顺便收点小贿赂,获得尊敬。不用去跑断腿,不用去拉仇恨,不用去面临满身臭气的乡亲啰嗦和吐槽,不用解决底层的疾苦。这样的官当然好做,问题就在于他们好做了,他们纨绔了,但挥霍的却是我和皇帝的公信力!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惹毛了我真想砸烂这些神庙和宗族祠堂,砸烂这些官僚主义的豪华办公桌。这不是我忧国忧民而是利益闹的,他们没给我和皇帝办事却专给咱们拉足负面影响,全特么是添乱的存在。”
卧槽见大魔王原本好好的却越说越怒,汗,徐乐当心持续下去他一暴走,就把包括文彦博欧阳修司马光在内的相公们拿了去祭旗,那政治就大乱了。
于是徐乐赶紧道:“相公消消气,您已经尽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要具体解决广东的问题。夜了,您赶紧洗洗睡吧。”
“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现在又睡不着!强行把我绑来床上有意思啊?”
大魔王持续骂骂咧咧的,但无奈真被一群秘书给强制睡觉了。
总归上上下下的受制也受利于体制,大魔王有预感,将来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些龟儿子当做神一样供在这枢府里,那甚至是一种软禁,最终天下仍旧会被他们搞乱。
恐怕大魔王离开汴京拉自己的队伍怼他们,也最多只是延缓几十年就复辟,这是宇宙规律中的“寿命”理论,宇宙自己都有寿命需要遵守。
于是洗洗睡吧,一代人做一代事,大魔王认为,自己于大宋的使命不用几年就会完成,拿起来还要学会放得下……,!
王雱皱了一下眉头,随后温声道:“徐乐,将来有一天我若不在这中枢了,不要再妄议吕惠卿,否则会出麻烦事的你知道吗,不要以为他好惹,不要以为他有我温和。”
徐乐也不禁吓了一跳,伸了一下舌头,却仍旧好奇的道:“从相公把广东也交给了吕惠卿大人,且之前广西战役打的并不好的形势下,您把您父亲部署于广西的广东军撤回了,这该是广东出大问题了对吧?”
王雱无奈的点头喃喃道:“是的广东要起乱。指望欧阳修教化、解决宗族思维最严重的广东地区问题不可能,老欧阳是个好人,但他能火上浇油的导致在我大宋最黑暗时期,把广东地雷阵彻底引爆添乱。”
顿了顿道:“我之所以自来反对宗族乡贤和宗教氛围,这是因为一定程度上,这两者的存在是对官府夺权。且宗族和宗教的土壤下,随便一点小问题都能被无限放大,现在南方地区乱子频发,一但发生斗殴就是几百甚至上千规模,这就是乡贤和邪教头目们的锅。”
“而广东这时期的问题则要独立看待,宗教问题没有其他几路严重,那是因为广东的宗族思维更强,宗教的传教早在很多年前,就被那些乡贤把狗脑子都打出来后就跑路了,潮汕地区尤其如此。”
最后,王雱道:“现在广东有个致命的问题在于,民间产通量很大,在我大宋有不小占比。那么我大宋缺铜而他们有铜,自然会有无数幺蛾子。这是利益闹的。”
徐乐好奇的道:“既然有铜就应该有钱,应该富庶。那为何广东自来是我大宋落后地区?”
王雱道:“很简单啊,广东虽然民间大量存在冶炼铜行业,但并非老百姓自己的,大量的剩余价值被乡贤拿走了。”
徐乐没想通,摊手问道:“不合理,为何乡贤能拿走人家果实?”
王雱道:“因为根据腐儒理学老夫子们的见解:父要子亡子就不能活。宗族拥有自己的族法,可以随意以家法名誉处死族人。我官府法官不敢杀的人,乡贤们敢。我官府法官不敢拿钱,乡贤们敢。我官府法官麾下的差人磨洋工不出力,乡贤麾下的村霸狗腿干活却很卖力,迫害村民忒狠。这就是帮派性质,是妥妥的配合宗教思维的黑社会。那么换你你怎么做?在官府本身就是是一座大山的情况下,老百姓除了缴纳国税外,还有另外一座大山是‘祖宗祠堂的香油钱’。徐乐你扪心自问,黑社会帮派的索要,它会比官府税率温柔吗?”
“……”徐乐无语。
王雱接着道:“在这样的吏治崩坏气候下,一边是我大宋朝廷通货紧缩,国内有铜朝廷却拿不到,另外一边是乡贤富的流油,把所有硬通货变为私铸钱藏在地窖中,这就是矛盾的根源。”
“这是国朝宏观层面上的分配失策。但从微观上,广东面临具体问题是:现在第一个地雷已经引爆,就是曲江县。”
“哪里没有其他产业,民间有强大的冶炼技术和基础,几乎整个县民众都以产铜为生。百姓产铜后,大量剩余价值被乡贤拿走,他们自己少量有点积累下来的铜。而从上年开始因东海局势有变,我大宋来自倭岛的白银被切断后,国内的铜更加稀缺,三司政策是加紧逼迫地方官府尤其广东,最大程度收缴铜纳入三司国库,以填补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