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文雅的,自动省略某词,“随后又自断一指,一舌,一耳,一足……你若不回来,它便让自身一直保持缺损,想要避开飞升大劫。”
但第九魔窟不太懂事,自动撞人手心,剑灵杀戮之后,灵气补足,便重新长出了残缺的双眼,踏入大圆满。
新天机缘,已避无可避。
“君不见,你既杀魔窟,我便算你渡了天劫,如今她安然无恙,你可随我入了这天运?”天温和道,“你做新天,爱人及爱万物,才是汝等情剑最好的归处。自然,你若为天,不可再贪恋红尘旧人。”
君不见当没听见,它飞快擦拭着般弱眼边的血泪,语气急促,“你饿不饿?我回家给你做饭好不好?还有那桂花,还没摘完呢,我再给你做很多很多的桂花糕!”
般弱张嘴,还没发出一个字,又被它粗暴打断。
“你别听那糟老头子胡诌,什么新天,我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情剑,哪里干得了那么重的活儿,天就是最大的骗子!”
天说,“糟老头子从不说谎,只要你应允,入了这方天光,你便是新天,你当万古不朽。”
剑灵身后浮起一片天光云影,四气清朗。
那是接引天光!
大战过后,仅剩的几个修士互相搀扶着,呆呆看着这一幕,说是心死也不为过。
他们,得罪的是新天道?
“什么万古不朽,你还不是老得干不了活儿!”剑灵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兽,逮住天狂咬,“都说我身子骨不好,干不了,你耳朵聋了吗!快走!快走!”
可是它的妻说,“这……你要不要当一下?”
那是天道欸!
修真职业的巅峰!
剑灵不可思议看着她,“你……你不要我了?”
般弱咽了口唾沫,“我,这个,话不能这样讲,我耽误了你三万年,我不想再耽误你。”
她是自私没错,但在某些原则面前,她更知道取舍。剑灵待在她身边有什么好呢?虽然有些日子的确很快活,但更长的时间,它要无穷无尽的等待,寒暑来了又去,她甚至给不了它一个永远的海誓山盟。她可以占它一时的便宜,但要她占它永生永世的便宜,她也会亏心的啊。
般弱犹豫,“要不,你还是去吧,这种机会,估计也没有第二回了,错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少年剑灵久久无声。
原来,它的三万年等待,她竟觉得,那是一个耽误么?
它……是她的拖累么?
或许从一开始,它们便不适合,它是剑灵,从死物到活物,长得再像人间少年,到底也不是人。它比不得主人,懂她的纤细与敏感,头一次欢喜了她,它简直不知所措,恨不得心窝子掏出来给她看。
可是,它是冷冰冰的剑,那有什么柔软心窝呢。
它学着人间少年的意气风发,学他们吹笛,舞剑,挽发,做灯笼,雕木兔,以为心事早已托付。
可是现在,它已不知她的心意如何。
剑灵垂睫,安静得让般弱不太自在。
许久,它重新开了口,告别的措辞很是周密,似乎想了很久,每一个字都斟酌过。它说,“我要走了,你亦要照顾好自己。吃食莫要贪凉,酒三分醉即可,多了有人会失身。夜里不要点灯看艳书,鬼也会伤身伤眼睛。我在剑墓里做了很多浴桶,你可以天天换着用不重样的。”
它说,“还有一袋桃核儿,结出来的桃子又大又甜,你若喜欢,可以种一种。”
它甚至平静地提及,“剑主似乎被什么召唤过去了,你耐心等一等,他甚爱你,定会不顾一切回来找你的。”
它抢来的,偷来的,骗来的,终归是要物归原主。
剑灵起身,赤足朝着那片光影走去,肋骨两侧的经文脱了枷锁,飘向天际,泼墨般铺向三十六洲,仿佛恭贺天地新主。
“等等!”
后头响起她的声音,剑灵欣喜若狂,“妻,你是——”
般弱跑过去,把它头顶插着的鸡毛拽了下去,双眼放光,“这是凤凰羽毛?我还没用它煲过汤呢。”
剑灵:“……”
剑灵失落无比,它抬了抬手,那一只在尸体里装死的凤凰被它提了过来,塞进般弱手里,“记得放盐,你总放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