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邑站在黑水潭边,安右望着平静的湖水出神,而桑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讲述完了这个离奇却又有些遗憾的故事。
“你既然有了形体,为何不出去看看呢,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桑邑问道,如今的安右,看起来与寻常的人类无异,就算是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是异类。
可安右却始终没有说原因,只是俯下身来,用手捧起黑水,放在嘴边喝了起来,她本就是这潭水中衍生而来的水灵,这水对她来讲并无害处。
喝完水,她站起身来,转过身看着桑邑:“这百年来,我始终都在这里,等着阿三的归来。”
“我每天都会想起阿三与我所说的那些外面的事,我凭借着这些记忆,建造了那间小屋,就像阿三所说,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安右说话间脸上带着淡淡的喜悦,在阿三给她的回忆里,她找到了她想拥有的生活。
“我设想着我就是阿三的妻子,阿三就在我的身边,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在这黑水潭里生活着,阿三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可是……空荡荡的小屋却始终只有我一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
“这百年中,你就是这么度过的吗?”虽然安右不是人类,可在桑邑看来,就算不是人类,可她如今却有着人类才会拥有的情感,或许是正是因为阿三的出现,才真正意义上改变
了她。
安右点了点头。
“既然你是从森林外面来的,那可否告知,如今已是何年月,外面又变成了什么模样,阿三离开的时候,说外面有着战乱,民不聊生,现在呢?战争结束了吗?”安右像个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问了许多问题,她的眼里满是好奇。
“今年已是长庚十五年,你说的战乱应该早就没有了,现在的外面还算安定。”桑邑回答。
“战争结束了吗……”安右轻声呢喃,目光却看向了外面的小路,好像在那边寻找着什么人一样。
桑邑的目光也跟着停留在了离开森林的路口,他来这里前是选择了九曲阵里的路,按照规则,他是不能从原路返回的,可如今,这条路的尽头便是这深不见底的水潭,再往前好像根本没有前进的路,难道说他遇到安右,便是这条路上的考验吗?
“你叫什么名字?”就在桑邑出神的时候,安右突然问道:“为何会来此处?”
“我叫桑邑,原本是要去君离山,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桑邑说道:“安右你可知道君离山?”
“不知。”安右回答道:“你要去的地方很远吗?我想听你说说外面的事情,不知道你可否愿与我讲讲。”
“外面的事,说来话长,我原本是一个锻造师,一心想着拜师学艺,可阴差阳错卷入到了一些麻烦当中。”桑邑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由苦笑,想想这些年,他为了寻找
古铜器,走了这么多的路,甚至因为古铜器,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有时候他都在想,他所向往的锻造术,到底是怎样的。
黎追是上古时期最强的锻造师,可他所造的器物,却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桑邑一直都在想,身为锻造师,这条路究竟该如何向前走。
起初,他想成为的一名锻造师,是因为欣赏锻造师精湛的手艺,每一件器物都能给人带来幸福,甚至在锻造器物的过程中,他找到了他想要的归宿,锻造出一件举世无双的器物,对他而言要比任何事都要让他执著,可在无相国,他遇到了曾可,曾前辈让他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锻造术究竟是什么。
“锻造师,听起来很厉害,那为何还会卷入到麻烦之中?”安右有些不明白。
“古语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身上带着这世上人人都敬畏,也人人都想得到的东西。”桑邑说道:“这些东西原本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可我却阴差阳错的拿到了它们,成为了这些器物唯一的主人。”
“既然已经拿到了,为何还要烦恼,安右虽然不知道你所说言的含义,可安右觉得,既然这些东西已经属于你了,那你便有权利决定它们的去留,你若不想要,给了他人便是。”安右歪着脑袋,显然很不理解。
“可这些东西天生自带强大的力量,若是给了那些有坏心思的人,胡乱使用,会给整个九州
带来灾祸,最可能发生的便是阿三曾与你说过的战乱。”桑邑皱着眉头,低下头,望着腰间的狭间。
听到战乱,安右便能感觉到一股悲伤,这股悲伤是阿三曾经让她看到的,安右对战争的理解,便是流离失所,便是永远无法消散的疲惫,甚至是死亡。
“桑邑,你现在的样子,很像阿三。”没想到安右会这么说。
桑邑有些惊愕地抬起头,他为何会像阿三?
“阿三当年离开的时候,神情也如你这般沉重,安右能感觉到,你若今日离去,定会像阿三一样再也不会回来。”安右望着桑邑,亦如望着当年的阿三,阿三离开的那日,安右不明白,为何他宁愿去流浪,也不愿意留在她的身边,留在这个永远不会被人打扰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