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像受惊的小绵羊。
我无端就想起了自己初来时的可怜样,若不是遇上程寄声,我怕是比他还惨。
遂心生恻隐,扯了扯程寄声的袖子:「他这衣裳撑不过这个冬天的。」
程寄声稍稍迟疑,他大抵是想给少年点钱把人打发了的,见我有意留他,便也心软了。
细细询问了少年的来处,把他安置在了后院的空屋。
这个冬天,家里多了一个小少年。
少年有个怪好听的名字,「姜年」。
人很腼腆,但极其懂事勤快,活儿总要抢着干,不怕脏不怕累。
有了他,程寄声反而闲下来了。
除却在做饭这件事上,程寄声坚决不让他沾手,其他的也就随了他。
姜年的到来,确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他会在每个清晨扫雪时,在院子里堆起一个个漂亮的雪人儿,系上红色的小围巾,迎着风恣意招展。
我趴在窗前,便能一眼看到,心情无比愉悦。
其实我留下姜年,是存了点程寄声不知道的心思的。
姜年是个孤儿,性子又纯良,跟了程寄声,只要好好待他,日后他定会感念恩情,常伴在程寄声身后。
我总怕,若我真的走了,程寄声孤身一人。
怕啊,怕他身边无人,怕他在这个房子里,如从前般孤独如游魂。
冬天即将过去,春风悄然藏在消融的冬雪里。
毫无征兆的,早晨一阵腹痛如刀绞。
我捂着肚子疼得身体蜷缩在一起,程寄声吓坏了。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暴躁,冲着也被吓到的姜年嘶吼:「去开车。」
他忘了,十五岁的姜年不会开车。
姜年缓过神,急冲冲去叫救护车。
程寄声等不了,抱着我冲出了家门。
这天是冬天最后一场雪,昨日我看天气预报时还同程寄声说:「春天终于要来了,等天气暖和一点,我们就去郊外踏青。」
说好了要去踏青的,可一九九八年的整个春天,我都没能去吹过一阵春风。
我和程寄声心心相念的新生命,夭折在了这个春天。
明明我们已经千万个小心呵护,她仍然没来到我们的身边。
医生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说胎心停了,无力回天。
我哭了一场又一场,反反复复醒来睡去,在这个漫长的春天。
总是浑浑噩噩的,任程寄声如何安慰劝解,全然没听进去。
直到这里,我相信了天意。
我原就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带来的新生命怎么留得住?
那么,我也一定会走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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