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声中,骏马飞踏声中,宇文泓伏在萧观音耳畔,一声声喃喃低说,也不知是在安慰萧观音,还是安慰他自己,急驰的飞马终被勒停,嘶声抵达善庄门前时,已是半夜了,等待的莺儿等侍女,闻声围上前来,见小姐身上披裹着一件男子大氅,容色雪白,长发披散,惊讷地不知该从何问起,而小姐也不说什么,只是令不要她们侍随、皆散去歇息,一个人背影清寥地往居室走去,在这寒风肆虐的雪夜里,瞧着似风中弱柳,随时都将为风雪吞没,倾倒在地,令人心忧。
众侍从因小姐之命,虽心忧,亦不得近前,但宇文泓不受此令拘束,他不敢、也不能在这时候离开萧观音半步,紧跟着上前,边走边觑看她的神色,一声声急切问道:“观音,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听,观音……”
他的一颗心,都快为她忧急疯了,可她却不回答,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容色清冷如雪,没有半点情绪,只是见他跟走至她居室门前,临开门入室时,像想起什么,将身上那件大氅解下,伸手递了过来,静静望着他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谢……你的衣裳……夜深了,你该……回家歇息才是……雪夜寒冷,暂歇在庄内客房、明日清晨再走也可……你去客房,会有人为你安排的。”
她言语平静,望他的眸光亦是平静,好像今夜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她越是这样平静,宇文泓心中越是惧怕,他无心接过大氅,只是急着追问她今日之事,但,萧观音仍是不答,微垂着眉眼,将那件大氅放在他手中后,便推门入内,而后转身关阖房门,像要直接将他关在门外似的。
一道房门,宛似天堑,宇文泓心中恐慌如潮水狂袭,一手握住将阖的门扇,制止她关门的动作,眸光深望着萧观音,嗓音恳切到沙哑,几是在请求了,“到底怎么了……观音,你告诉我,我可以解决的,你相信我,相信宇文泓,好吗?”
萧观音望着近在咫尺的宇文泓,在后关门的手,轻轻颤|抖。
……在梅园时,宇文清道,他希望她与宇文泓冷淡疏离,他说她身边有他的耳目在看着,他告诉过她,若他为此不快,将会发生什么……
这些关系家人性命的冰冷言辞,一字字地,在她耳边回响,而眼前,宇文泓恳求的目光,似戳在了她的心尖上,他凝看着她,一声声道:“观音,你告诉我,你相信我”,他似乎为她“不肯相信”的沉默,而感到伤痛无比,嗓音沙沉近哽咽,一双眸子,全然映望着她问,“观音,你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一句话,刺得她心随之揪起,长久的沉默后,门后的手,暗暗握紧,萧观音轻低的嗓音,在风雪声中,艰沉响起,“……自相识以来,我无一事有愧于你,你……有吗?”
宇文泓见萧观音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问:“你有什么事,骗瞒过我吗?”
宇文泓心中一震,不知萧观音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是忧惶恐慌更甚,微颤了下唇,惊怔地望着萧观音,没有说话,而萧观音见他不答,眸光幽闪须臾,唇际竟浮起些笑意,语气也变得轻松,像是故意的轻松,似风悬细线,含着颤颤巍巍的零星笑意,接着问他道:“其实即使有,也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应不必算到现在,应不算什么……只是我想知道,我想听你告诉我……”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轻轻地问:“……有吗?”
……有吗?
……自然是有的,有太多太多骗瞒之事,从一开始成亲,到日常的无数细节,处处充满了欺瞒……又怎会对她问心无愧,他的愧疚太多,从成亲之初亲迎就是,最要命的,是那年新婚暮春,他昏了头,竟盼着萧观音同大哥有不轨之事,为此,亲设下澹月榭助情酒一事,他明知那事若成,萧观音一世名声毁尽,若性子贞烈,若受不住世人冷嘲暗讽,或会为此自尽,他还是亲手设下了那事……
……怎敢告诉她“有”……怎敢将澹月榭一事,告诉她听……
若她知道此事,他与她,就彻底完了……夜色中,宇文泓颤唇不语,而萧观音已不需他出声回答,她已在这长久的沉默中,听到了他的回答。
家族秘事,世子威逼,今日重重祸事打击之下,这最后一击,在此刻,沉沉地落在了她的心间,心之将碎,萧观音低下头去,欲将宇文泓紧握门扇的手推离,宇文泓原不肯松手,但在看清萧观音神色的一瞬,心中一震,右手失力滑开。
“……观……观音……”
他震愕地看着她,看她静望着他并关阖房门,纵是紧紧抿着唇角忍耐,一滴泪水,还是从她骤然泛红的眸中,倏地滑落,随她垂眼关紧房门的动作,隐入不可见的暗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216:50:12~2020-05-2317:1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c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咖啡布丁87瓶;桃之夭夭12瓶;顾盼不生姿5瓶;phie、暖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