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她可以不回家,不见母亲,但不能说“咱妈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国人向来讲孝道,因此才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紧箍咒似的亘古名
言,被一代代人奉为精神圣旨般流传着。
因此不管父母做过什么,儿女都必须谨守职责。
“春妮,你就帮帮忙呗,这次的事情要是过不去,咱家就真的完了。听说现在的税务局局长是周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周书记说话他肯定听……前几次工商、文化等部门检查,他不都帮忙摆平了嘛,帮一次也是帮,多帮几次还是帮,咱们是一家人嘛……”
随后电话又分别被大姐冬妮和二姐夏妮接了过去,用亲情做武器,对春妮连珠炮似地轮番轰炸。
春妮只觉得耳边有上万只蜜蜂在轰鸣,令人头痛欲裂,她痛苦万分地挂上了电话,身子里像注进了水银般沉重,脖颈支撑不住脑袋,耷拉下了头。
上个月她找他们时,他们的态度高冷地像站在西马拉雅山顶,冻得她落荒而逃了。
“他们找过你几次?”良久后她抬头看向了周小周。
他闷闷地说:“记不清了,反正大事小事,有事就来找。我能摆平的就摆平,摆不平的只能找爸。”
“家里都谁找过你?”
“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还有……咱妈,不过咱妈只说过一次。”
春妮像被几大桶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底板。她没想到,全家人齐上阵来找周家帮忙,而且还口径一致地对她保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有气无力地问。
自己努力在周家人面前维持着做人的尊严,就这样被家人给打得落花流水
。
“咱妈……是我妈,不让和你说,她知道你为了葛氏的事情很伤心,不想让你再难过了,……”
春妮的鼻子一酸,眼圈红了,抱着周小周的头说:“小周,谢谢你和咱妈。也谢谢咱爸。谢谢你们的包容。”
“可是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咱爸说,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为了你和阎红杏的事情碰了几次钉子,这时候和他说这事,不是给他出难题嘛。”
葛春妮拍拍他说:“我明天回去一趟,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
……
第二天早上,春妮将店里的钥匙交给彩虹后回了娘家。这两年她只是在端午、中秋、春节等几个重大节日才回去一次,都是放下礼物就走,饭都不吃的。
她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外,像收尸那样收拾了一下心情,才走了进去。
林竹玉看到她后,有些惊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讪讪地起身给她倒水。
春妮已经酝酿了一夜的勇气,开门见山地说公公已经退二线了,以后家里的事情不要再找他们了,并刻意强调,不是不帮,是真的帮不了。
林竹玉嗫嚅着,欲言又止。
春妮放下水杯说妈没别的事情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