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紫色的三枪牌自行车已不复往日的风采,鲜亮的紫漆暗淡和剥落了不少,但依然结实好骑。春妮在后座上绑了个婴儿椅,将小文韬放进去,拿粉色的绸带固定好,骑车载着儿子风风火火地跑厂里办手续。
办完后已接近中午。秋老虎的毒牙咬在身上生疼,她从车框里取出一个米色的遮阳帽,戴在了儿子头上,又风风火火地冲出工厂,准备回家。
“三姐——”一个身影斜靠在大门外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春妮刹住车,将手挡在眼睛上面看去,发现是弟弟似锦。
姐弟两个对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似锦这几年在单位似乎混得很好的,当上了总经理助理,每天跟着老大天南地北地跑,在家的时间不多,姐弟俩相见的时候很少。
“妈在电视上看到陶瓷厂关闭的消息了,让你回家吃饭。”
春妮很久没有回娘家了。按青花当地风俗,孩子满月后是要回娘家住上一段时间
的,她只是象征性地回去吃了顿饭,便匆匆跑回了周家。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和两个姐姐,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公婆和周小周。
尤其是婆婆韩素君和丈夫周小周,他们对自己的那份感情都不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可母亲在处置偌大的葛氏时,竟然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片瓦,春妮只能用远离娘家人,来表明自己的抗争态度。
“文韬,来,舅舅抱抱——”似锦从婴儿椅里抱起了昏昏欲睡的孩子。
周家人中,除了阎红杏,小文韬见到谁都特别皮实,怎么逗也不哭,见到陌生人时同样如此,但会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抓,迅速之快,下手之精准,令人瞠目,绝对会在对方脸上留下个五指山。
春妮刚想警告似锦时,那小子已经出手了,可他的白白胖胖的小爪子只是紧张升空了一下,便偃旗息鼓了,看着葛似锦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下连春妮都傻了眼,继而眼圈微红。
她什么也没说,抱过孩子上了车,由着似锦将自行车放到车尾箱里。
“三姐,其实……咱妈就是把厂子承包给了大姐二姐他们,他们除了交承包费外,利润也会分成三份,她们两个各占一份,我和咱妈也占一份……”葛似锦边开车边说,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春妮的表情。
他想表达的是,厂子只是让他们承包了,不是给了他们。
春妮眼里的神情倏地冷了下来,喊:“停车。
”
以他对三姐的了解,若不踩刹车,她就会跳车,只好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春妮将儿子塞给他,将车子撅起的尾箱盖完全推上去,把自行车搬了出来。
似锦抱着文韬在旁边劝:“三姐,妈也想你了,就回家吃顿饭吧。”
“我没有家!也没有你这个弟弟!”春妮将车子放好,伸手去抱儿子。
似锦只好拿文韬作文章:“文韬劝劝你妈妈,别让她那么倔——”
他话音未落,那小子就神速出击了,狠、准、稳地抓在了他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