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飞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阎虎和阎豹两兄弟发动手下到处找,才在巷子深处找到了蹲在地上抽烟的他。
“妈,什么情况啊?”他轻声问,试图推开手术室的门朝里面看,被韩素君一把拽住了。
“鹏飞妈问你,你和红杏结婚前……”她想问他们结婚前是否亲热过,但话到嘴边又改了方向,“感情怎么样?”
周鹏飞有点摸不着头脑,腹诽感情怎么样你们不知道吗?把我推进火坑现在又这样问几个意思。
韩素君虽是他们的继母,但从小到大对自己和哥哥姐姐都很好,养育之恩让他将这些话死死地摁在肚子里,又
问:“红杏怎么样?”
韩素君长叹一声:“流产了。她身体状况不太好,你们以后要孩子的可能性很小。”
周鹏飞毫不在意地说:“没有就没有吧,我可不想我儿子像我一样活得像个窝囊废。”
周鹏飞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宣传部办公室。其他同事忙得昏天黑地的,却没人给他布置具体任务,于是他每天的工作便是喝喝开水,翻翻报纸,闲得长毛。
于是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周窝囊。
韩素君的心被愧疚勒得生疼。当初的事情像团乱麻,她除了服从丈夫别无选择。
……
时间之轮子转动的很慢,慢到从一颗心走到另一颗心一辈子都难以抵达;时间之轮又转的很快,快到三年光阴仅是弹指一挥间。
在快与慢的矛盾冲突中,时间之舟慢慢地驶近了两千年的港湾。
青花陶瓷厂在改制的传言中贫穷又安稳地度过了三年。
两年前,顾主任带着葛春妮等人参观了广东几家陶瓷厂后,对人家用计算机搞设计大为赞叹——可以从平面造型和立体造型两方面入手,在贴花、彩绘、浮雕等方面,改变了传统陶瓷基于单个物体部件进行的单独绘制,实现了从绘制到实体等一系列环节的具象呈现。
顾主任对电脑的先进性叹为观止,回来后开始往老买办公室跑,请求给他们买台电脑。
厂里捉襟见肘的,老买当然不会答应。于是厂长办公室门口就多了
尊门神:厂长没上班门神就报到了,厂长下班了,门神还在值守。
那些想找老买谈点不想为众人所知的事情的人,都被这尊碳水化合物的监控器拦住了,以至于老买抽屉里的烟都没人了也没人来送。老买怒不可遏地将顾主任喊进去,忍着牙疼答应花一万多买台486。
顾主任拿着令箭开开心心地走了,老买在改制前的黑暗中继续苟延残喘地过安稳日子。
葛氏印刷厂的激光照排中心配有电脑,葛春妮成为全陶瓷厂唯一一个摸过电脑的人,因此学习电脑操作非她莫属。
设计部在大办公室里辟出来一角建机房,装了台空调,供葛春妮和那台宝贝专门享用。
这待遇比厂长的还高,老买的办公室也不过装了个吊扇,外加一台落地式风扇……一时间,陶瓷厂砸向葛春妮的白眼珠子比黑眼珠多。
春妮只在激光照排中心的电脑上玩过几次扑克,对那个长得方头方脑的家伙一无所知。她像一只用肺呼吸的动物,被硬生生地扔进了海里,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学会游泳。
她除了在刺眼的蓝色屏幕上输入DOS操作系统命令——“C:、>MDFOX(在当前驱动器C盘下创建子目录FOX)”等应用程序外,还得同五笔输入法做斗争,下班后常将一张键盘纸带回家练习打字,卡带的时候便让周小周帮忙看下字根表,给予一定的提示。
“王旁
青头戋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于是周家院子的西厢房里经常传出来这些奇怪的背诵声。
韩素君以为小两口在用一些她听不懂的暗语吵架,趴在窗外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像是,敲开门问他们在干嘛……得知春妮在刻苦学习电脑后,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阎红杏流产后,韩素君对她的态度就变成了烧到50度的温水,对葛春妮却一直是一百度的沸腾,令阎红杏嫉妒得发疯。
东厢房和西厢房相距不过十来米,听婆婆又在表扬葛春妮,阎红杏忍无可忍地拉开窗户吼:“有完没完?在厂里显摆显摆也就算了,回来家还这样,严重干扰了我们的生孩子计划,我生不出来儿子来全怪你们!”
韩素君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说:“红杏啊,火大伤身哦。你婚前身体就不好,不太容易着胎,要好好调养才行。”
阎红杏便偃旗息鼓了,恨恨地关上了窗户,盘算着怎么样扳回来一局。
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了紧张不安。
随着千禧年的临近,全世界的人们的神经也随之绷紧了。从1999年年初开始,电视机、收音机、报纸等所有媒体都竞相报道着一个令人恐惧的消息——跨越2000年的最后一刻,会爆发千年虫,也叫千禧虫。
千禧虫据说和电脑有关,具体是什么,大家谁也没有见过,都是第一次听说……在人们的脑海中,千禧
虫没有具象,是模糊的,想象中应该和一只生长了千年的大毒虫类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