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之后,洗尘观便隐匿于凡尘,再寻不得,变成了只有妖精知道的地方。其实,洗尘观一直就在岁han山巅,只是被结界保护着,ròu眼凡胎看不见也摸不着罢了。
观内一如往常,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花草树木皆灵气充沛,走在路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踩着哪只小妖怪。
园内的石桌旁,有二人相对而坐,颇为悠闲地饮着香茶。
“真是稀客啊。”净隐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谁能想到,多少帝王都求之不得的长生,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
“别讽刺我了,你明知非我所愿。”
那道声音冷冷淡淡,声线却又带着慵懒的华贵。黑色斗篷之下,银色的发丝若隐若现,轻轻随着微风拂动,像是上好的绸缎。顾修晏端着茶杯,神情淡然,容貌与当年别无二致。
他颇为无奈:“托那只兔子的福,我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净隐憋着笑,实在觉得有趣,可惜故友来访,他得贴心一些。毕竟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间故友,在百年之后原模原样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年过得如何?”
顾修晏啜了口茶,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寻访名山大川,看看花而已。”
净隐微微颔首,随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何要离开。看着故人一个个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长生,既是恩赐,也是罪罚。”
“我不在乎。”顾修晏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在乎。”
“也罢,各有命数,我不多说了。”
远处传来两声鹤唳,不一会儿,便有两只仙鹤飞来,在他们的上空盘旋逗留了片刻,又相伴着飞远。白云层层叠叠,那是属于它们的山。
顾修晏仰起头,白皙修长的脖颈脆弱漂亮,他眼中的那双仙鹤愈飞愈远,逐渐变成两个小黑点,终于消失在天空尽头。
“它们发誓永不落地,很浪漫吧?”净隐偏了偏头,话里意味深长,“真是伉俪情深,我都有些感动了。”
他站起身,任由风吹起他的衣角,那身皂袍随风而动,很有些仙风道骨之感。净隐脸上的笑意散了些许,显出反常的严肃来:“江景衡想见你。”
“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你去不去?”
深夜,承乾宫。
偌大的宫殿四下无人,灯火通明,江景衡继承了江风潜的习惯,寝殿内陈设十分简单,毫无皇家的奢华高调,反而有些朴素。床边的香炉熏着安神香,白色的烟雾袅袅而上,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受了熏香的影响,双目微阖,神情十分安详。
那是晚年的江景衡,形容枯槁,面色青白,眼窝深陷下去,他实在是太过瘦削,像一具呼吸平稳的人皮骷髅。
顾修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前,江景衡像是感应到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顾修晏的那一刻,他浅浅勾起唇角,颤颤巍巍的,很快便又放了下去。
“我等你很久了,国师大人。”
他三十岁时,顾修晏离开了永宁。没有告别,没有音讯,就这么消失了许多年。身边所有人都在一年年衰老下去,唯独他从未改变,江景衡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曾希望顾修晏能通过易容术来遮掩,他希望……这一辈子都能有国师大人在身边,可是顾修晏拒绝了。他不想再隐藏自己,也不想再受制于朝堂。
再然后,他就消失了。江景衡盼啊盼,他一次都没有回来。
顾修晏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有种极为强烈的倒错感——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曾将他抱在怀里,教他读书识字,他曾牵着他的小手,看着金銮殿一夕焚毁,他曾给他出谋划策,传授他帝王权术,他曾立于他身后,看着他娶妻生子。
如今,他握着江景衡枯瘦如柴的手,沉默着为他送终。
“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江景衡问道,“你以后要去哪里呢,国师大人?”
顾修晏沉吟半晌,只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江景衡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竟有些长辈的慈祥:“没事的,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想。”
他说:“这些年,我宵旰忧勤,不敢懈怠,我记得你的教诲。”
江风潜和卫语卿想要完成的事情,他有的做到了,有的没做到,有的还只进行到一半。同他们一样,他也要怀着惋惜离开,想多看这人间一眼,都是奢侈。
他的一生,不过须臾刹那,写成文字落于史书之上,也不过寥寥数行。一切皆是过眼云烟,只有极少数人,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姓名。他曾做过一些事情,就已经很是高兴。
他问:“我做得好吗?”
江景衡的手绵软无力,握在手心,竟有一种不像人手的错觉。顾修晏紧紧握着,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