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苏遇还是第一次提起。他听得津津有味,想象着当时的盛景,不禁感叹道:“太华仙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呢?”
苏遇不知想起什么,浅浅笑了开来:“他啊,是一个很好的人。”
当年她来永宁踩点,元夜之时,她玩性大发,在灯会上出了一则灯谜,吸引了众人来围观。也正是那时,偶遇了江风潜和沈沐秋。
“那时我是男子之身,他却能看出我实际上是女子。”不愧是九五之尊,天潢贵胄,一眼便能识人,“他还说……”
“若有大才,该为民谋福。”
“科举三年一度,到时候,希望你能入内阁任职——”
“苏小姐。”
她永远忘不了江风潜的语气和神情。他这么说,意思就是即使她身为女子,也可堂堂正正建功立业,福泽天下。这是千百年以来,第一位跟她说这种话的帝王。
“可是,一只狐狸,为什么想民造福呢?我们只是妖精,来人间玩乐便可,何必给自己身负如此重担?”
苏遇提着笔,轻轻摇了摇头:“读了书,开了智,就不会这么想了。”
人有梦想,狐狸也有。世间诸多苦难,佛可以渡,妖也可以渡,人亦可自渡。只是她一旦入世,便要严守自己的妖精身份,不可祸乱人间。因此,她永远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这么漫长的生命,她想留下些什么。这世间之事,总要有人记得。
她兴冲冲地回去,与净隐分享此事,没想到才回洗尘观没多久,她就遇见了卫奕鸣。
苏遇偷偷在一旁听卫奕鸣与净隐闲聊,得知这次他是回北疆驻守,本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不知为何,苏遇却觉得他眉目间满是愁容,而且心思纷乱,似乎有所求,却又求而不得。
净隐向来自由散漫的人,那次却撒泼耍赖,硬要留卫奕鸣吃顿便饭,苏遇匆忙去准备,结果不小心被火灼伤了侧脸,毁了容。
这点小伤对于一个狐妖来说,并不是大事,只是刚巧被卫奕鸣撞见,她没能用法术复原,而且在人类面前,不能暴露妖精的身份,只得由着他去。这么大面积的烧伤,即使愈合,也难免留下疤痕。卫奕鸣思索半天,给了她一个方子,并亲自帮她配了药。
苏遇想,太华仙尊真是个好人,难怪飞升之前就悬壶济世,普度众生——哪怕是轮回百转,再世为人,还是如此天赋异禀,与人为善。
“易容术?是后来净隐给顾修晏的那个方子么?”
“对。”苏遇笑了笑,“因果循环,世间之事,其实有趣得很。”
这些事好复杂,一只灵识初开的兔子听得似懂非懂。他喜欢和苏遇谈这些,可是一谈这些,苏遇又要陷入一个他所不能触及的世界,不想再出来了。
他一拍手,将她的思绪带回到了现实:“今晚月色很好,要不要去房顶上赏月?”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现在的人间安稳静谧,岁月静好,实在是让人欢喜。翰林院的一处房顶上,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正坐在一起,仰着头赏月亮。
他忽然说道:“苏遇,你的名字真好听。”
“好听么?老秀才取的。”他姓苏,与她偶然相遇,相遇即是缘分……那么她为什么不叫苏缘呢?苏遇摇了摇头,她总是想太多,脑子里太杂,不如这只兔子空空荡荡来得简单快乐。
又安静了半晌,这只兔子心血来潮,忽然要她给自己起名字:“苏遇,你给我起个名字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人了,雪球不好听,不像个人名。”
苏遇笑道:“就算你化成人形,还是一只兔子,本质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还有,你知不知道,一旦起了名字,就会徒生羁绊?”她说,“羁绊,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正如当年的徐策瑾和暮归,本来……天劫或许可以避免,但他心软了。可又或许,结局早已注定,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华仙尊,就是会对那只树妖心软呢……
可恶,净隐给她说了太多秘密,知道这些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雪球想起什么,耳朵忽然耷拉了下去,十分沮丧:“就像墨虹姐姐一样么……”
苏遇叹道:“只有至纯的生灵,才会一心追随一人,只为报恩。但是人妖结合,妖终将会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哪怕是……有了子嗣。天道向来一视同仁,不会格外开恩。”
那只鹿妖误闯猎场,被胡珂一箭射中,后又被江风潜放走。进入宫廷,成为庄妃,为恩人绵延子嗣,是她的愿望。可惜,江风潜早已心有所属,是断不会接纳她的,于是,只能将她置于深宫之中,从未逾越半步。
将恩情看得比性命还要重的鹿妖,就这么在宫中谨小慎微地生活。如今江风潜早已仙逝,墨虹也离开了京城,不知去向何方。但愿,她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