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七嘴八舌,边吃边聊。王庆芝看着,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她在这间屋子里住了近四十年,其中的辛苦、幸福在眼前一一闪过。
“当年我和你爸分到这间房子,不知道多开心。这可是楼房呀,不用烧炉子、打水,煤气一点就做饭,水龙头一拧就来水,那时候老多人羡慕我们了。”王庆芝絮絮叨叨地开始怀旧。
她说的没错,在大部分人住大杂院的时候,他们就住上了楼房。
冬天回家啥时候屋里都是热乎乎的,不必烧炉子撮煤灰,干净卫生又方便。
“那时候刚有宏毅,家里东西也少,屋子宽宽绰绰的,一直到生了勇智,也住得开,别人家都羡慕咱家。”
那时候家家孩子都多,有块睡觉的地方就够了。可随着孩子长大,房子就住不开了。
“本来不打算要彦彦的,”王庆芝老生长谈,又说到这件事上。
肖彦彦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吃菜,她得多吃点儿,回到学校就只能吃食堂。
“但你奶非让要,说她带走养。这才有了老疙瘩。”老疙瘩是指家里最小的孩子。
“可不是,跟我挤了那么多
年,不然我一个人住多舒服。”肖丽丽指了指头顶的吊铺。
肖彦彦把一个干炸丸子送进嘴里,咯吱咬出一声脆响:“嗯,好吃!”她冲大哥挑了挑大拇指,道,“大哥,你这手艺,绝了!整条街都买不到比你炸的更好吃的丸子。”
“就知道吃!”王庆芝嘴硬心软,伸手把干炸丸子换到小女儿面前。
“妈,我跟你说,医学再昌明,也买不到后悔药。我这颗种子呀,落地就生根,见风就呼呼长。你自己瞅瞅,”她左手往外一挥,道,“咱们厂区这一片,有比我更省心的孩子吗?有比我更让你有面子的孩子吗?有比我更有用的孩子吗?”
她小手又往桌子上一划拉,“别的我不敢说,将来这一桌子人看病的事,归我管!”她得意扬扬一拍小胸脯,豪迈地说。
“对对对,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咱动力厂就找不到比小妹更好的孩子了。”李秀芳拿起大白梨,给她满上,道,“来,小妹,大嫂敬你一杯!”
“跟一个跟一个,彦彦最懂事,最贴心。”肖宏毅、肖勇智、赵自良纷纷举杯,赞同道。
肖丽丽也举起杯,不情不愿地道:“是,你最懂事,最不让人操心,不像我。”
肖彦彦站起来,跟大家一一碰杯,嘴里连声说着“谢谢”,又对赵自良道:“大姐夫,不是我批评你啊,老婆不是这样养的,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大姐就会高血
压、高血脂、高血糖,各种毛病都找上来。我从专业的角度建议你,必须管住她的嘴,一天三顿咸菜配清粥,让她清清肠。”
“找打呀你?”肖丽丽气得要捶她。
这姐俩的关系一直相爱相杀,有事了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没事了,她俩先开干。
齐修竹好奇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她妈妈家也有个妹妹,但自小两个人就不亲近。
她一回到家,妹妹就马上挤到妈妈怀里,警惕地盯着她,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别跟我抢妈!”
她去厨房,去卫生间,哪怕只是在房间里待着,妹妹都像个小尾巴一样偷偷跟着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肖家两姐妹虽然嘴上互斗,但那份亲昵的情谊却也随之流露,她好生羡慕。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想仰着就仰着,想趴着就趴着,想干啥就干啥。”肖彦彦道,“后来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