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明帝口中不断地吩咐着,颤抖着竭力压下涌上嗓口的腥甜。
他已意识到了局面的不对劲,但当下他无暇去想,身体和神智无法支撑他去想,甚至他也不愿去想,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燕王!杀了所有胆敢怀疑他的人!
此时,入口处忽有一阵脚步声起。
很快纪修便带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着燕王的人并未有阻拦之举,众臣心下震动,暗暗交换着眼神。
纪修扫了一眼四下的血腥场景,道:“看来是臣来迟了。”
见他这似乎浑不在意的态度,庆明帝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意图弑君夺位的反贼拿下!”
他半点也不害怕纪修会背叛他。
或者说,纵然纪修有可能背叛他,却也绝无可能会倒向燕王。
纪修与燕王有杀子之仇在!
除了他之外,纪修是最不愿见到燕王如愿的人——
十九年前尚且如此,如今十九年过去,纪修纵然只是为了自保,定也会竭力对付燕王!
“弑君夺位的反贼——”纪修看向他,道:“这说得不正是陛下您自己吗?”
庆明帝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里毫无遮掩的提醒与威胁。
“我是该说些什么。”纪修冷笑一声:“从哪里说起呢?不如就从当年天下未定之时,陛下尚是庶长子时说起吧——”
庆明帝咬牙切齿:“……闭嘴!”
他不是庶长子,从来都不是!
他的母亲才是父皇的原配,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是那个突然嫁进来的贱人打乱了这一切,那贱人夺走了她母亲的位置,贱人生下的贱种又想要夺走他的东西!
他想护住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有错吗!
“当年征战之际,一次突袭中,是你使人泄露了燕王欲夜袭敌营的计划,使得燕王一行人溃败而归,而你又在回营的路上设下了埋伏,欲取燕王性命!只可惜燕王为引开追兵,走了另一条路,而死在埋伏之下的,是我的两个儿子!”
谈及此事,纪修转瞬间便红了眼睛。
但他终于,终于能够在所有人面前将真相言明,再不必掩饰自己的恨意,再不必对杀子仇人卑躬屈膝!
周遭诸声嘈杂。
当年竟还有此等事在?
纪修早年丧子之事他们多有听闻,可……竟是死在了这样一场阴谋之下?
而若果真如此,纪修又为何会效忠皇帝多年?
在场之人有几人不知当年皇帝登基之前,最大的拥护者便是纪修?,!
p;她站起身来之际,他弯身扶住她一只手臂,正色问:“可受伤了?”
许明意摇头,看向殿外:“幸亏你来得及时。”
否则这陵殿今日怕是要变成炼狱。
借着他握着她手臂的动作,她扯着他便往殿外走:“去看看情形如何——”
纵然目前来看计划还算顺利,但后续之事也决不可大意待之,是否能够顺利交接一切,还要看接下来的形势。
看着少年少女并肩走了出去,又看一眼在一旁替明御史拿帕子擦汗的母亲,玉风郡主默默望向殿顶的藻井。
殿外,燕王一步步跨上石阶,来到了神案前。
“阿渊,随我上柱香吧。”
“是。”吴恙应下,看了一眼许明意,许明意向他微一点头。
方才的乱状之下,香油已被打翻熄灭,一旁的宫人抖瑟着不敢抬头,更不敢替其取香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