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意将男孩子挡在身后,微微掀开案帛一角,往外看去。
她从此处前,只看得到仓皇逃窜的众人,陵殿入口的方向则被祭台挡去了视线。
但她听到了。
听到了厮杀声……
还有浑厚整肃的脚步声与盔甲声响,正在朝着此处靠近!
她看向左右两侧高墙,越来越多的缉事卫从墙瓦上消失,或中箭仰落,或被从身后攻上的士兵一刀毙命。
四下的弓弩手于自保防守之下,箭雨在渐渐休止。
因这突发翻转的局面使然,惊乱声却愈发混杂。
于这一片惊乱中,一行身披乌甲的士兵持刀端弩快步在前开路,旋即,有两人跨过了陵殿入口的朱漆门槛。,!
;“不,皇兄还是不安心!皇兄永远不可能安心!”敬容长公主定定地看着庆明帝:“纵然拿到了遗诏,还是要对二哥和许将军下手!皇兄一贯贪得无厌,且这些年来一举一动,无不是在竭力诠释究竟何为做贼心虚!贼就是贼,他心知自己即使偷得再多,也变不成自己的东西!”
“……”
庆明帝双眼猩红,口中却是突然笑出了声来。
这笑声里似乎隐有疯癫之感。
“敬容啊,你一贯最是胆小,朕当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偏又做出痛心的语气来:“太子究竟许了你这姑母何等好处,竟叫你敢出面做此伪证?敬容,你身后便是父皇母后的牌位……皇兄倒想要问你一句,这些谎话,你当真说得安心吗?”
说着,看向众官员,好笑地问:“诸位爱卿,此等荒谬之言,如此拙劣的手段,你们当真相信吗?”
官员们面色复杂不定。
若说拙劣,似乎皇上此时的模样更能配得上这二字。
廊下,许明意若有所感,无声与挡在自己身前的内监错开两步,看向石阶下,忽然皱起了眉。
王通呢?
视线于周遭搜寻一番,依旧不见那名缉事卫指挥使的身影。
再看向那看似平静不再怒骂喊打喊杀的皇帝,许明意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来。
而这预感刚冒出一寸,便听庆明帝声音幽幽地道:“也罢,你们既待朕不仁,朕纵然只为大庆江山稳固而虑,也断无再心慈手软的道理……朕今日,便替谢氏,替大庆朝堂,将这些祸国的毒瘤悉数剜去。”
他看向神案的方向,眼神讥讽地道:“列祖列宗在天有灵,想必也会赞成朕的决定的……朕这就送你们下去,当面同先皇赔罪。”
语毕,看着太子与长公主等人,面上露出了一丝松弛而满挟寒意的笑。
众人正觉异样时,有武臣敏锐地看向了四下。
一阵低低的窸窣声中,一道道身影极快地出现在了陵殿的阁楼围栏后,手中皆握有利弩!
不止是阁楼,左右两侧的朱墙之上也排满了密密麻麻的缉事卫!
再观身后,陵殿入口处,也已然被层层缉事卫与禁军把守严密,偌大殿门被这些身影堵得严严实实,再窥见不得陵殿外一分一毫!
见得此状,四下气氛大变。
这是要干什么!
阁楼,高墙之上,所有的弓弩都已搭上了闪着寒光的利箭,所对准的皆是神案的方向!
这竟是要将太子、长公主、明御史,乃至解首辅等人……统统箭杀于此吗?!
且不说这些人杀得杀不得,单说如今这般情形,谁能保证不会误伤到其他官员!
还是说,皇上根本也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甚至……死的人越多,今日之事才越容易遮掩封口?
皇上这是疯了!
真的疯透了!
若说方才对皇上弑君之事所信只有成,当下则已信了八分!
这岂止做贼心虚,根本是急于要杀人灭口,半点遮掩都不剩了!
一行缉事卫护着庆明帝退至一侧之际,无数箭雨从各处齐齐飞来。
四下惊乱声震耳,大臣宫娥内监慌乱奔躲间,有人跌倒被踩踏,有人打翻祭祀器物,乱声交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