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的温柔缱绻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错觉,没等他好好把握,就如浮光掠影般,消散了。
甫一抬眼,便是一股苍凉肃杀之气迎面扑来,被茫茫雾气笼着的雁门城大梦方醒,破旧的大旗在烈风中翻卷又招展,街上冷冷清清,还没多少人,一抹天青色的影子转瞬掠过。
她微微一怔,定睛望去,楚中天竟起得这么早,在无人处练剑,可剑势倾颓急躁,再无少年时耍剑的悠然快意,看得她有些失神,不免有些物伤其类。
其实她早就有了猜测,子清出事多半是冲她来的,人不出意外应当能救回来,只是不知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又记着自己对他的承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茫茫然生出前路渺茫、死生未知的萧索感。
恐怕又是一场死战。
毕竟有那么多人,藏身暗处刀尖舔血,巴望着她去死。
她垂下眼眸,自嘲一笑。
腰身和肩膀却忽然被人从后揽住,清爽蓬勃的草木香气将她跑远的心神拽了回来,不知他何时醒的,松松披着外袍就悄无声息地过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有点硌人。
易剑臣的眉心又蹙起来了,闭上双眼,有点难过。
虽然她近来精神不错,像柄越磨越见冷冽锋芒的剑,也时常神采奕奕地冲他笑,像个初出茅庐、豪气万丈的少年侠客,可这经年累月的伤病终究是雕刻了她的骨与肉,越发的清瘦单薄,他方才这一抱竟没能抱个满怀,空落落的,如他此时此刻的心绪。
他默不作声地缓缓收紧双臂,几乎要勒出她皮下的筋与骨,是全部占有的姿态。真的很不舍。他已经习惯了睁眼闭眼她都在身边的日子,哪怕两个人不说话,也会很安心,很舒服,很满足。
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
薛靖七心弦一动,巨大的失落如江海里暗潮推来,微微侧过脸,蹭了下他的,垂着眼,安静地感受着最后的温存。
一切言语都是最无力。
仿佛谁先开口,都是惊扰。
果然人之一生,寒来暑往,聚少离多。
欢愉终短,稍纵即逝。
“突然想送你个什么,留个念想。总是让你送我东西,怪不好意思。”她忽然开口,郑重其事,似是做好了很久都见不到面的心理准备。
“你都把自己送给我了,是你亏了。”他笑。
“别贫。”她认真想了想,低声道,“不过目前我还没什么主意,你走之前是送不到了,等我哪日想好了,就搞一下,想法子托人捎给你。”
“为什么要托人,我想你亲自给我。”他隐约听出了什么意味,皱起眉。
“那……我尽力咯!”薛靖七叹。
易剑臣:“……”
“必须!”
“好好好,都依你,我的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