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段无错进殿,敛王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敛王不由错愕。
前些年战场上,他没少对上段无错。敛王生平极傲。他领兵打仗多年,对于对手多含轻蔑之意。却唯独心甘情愿承认不如那个战场上鬼魅般的湛王。
他记得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段无错时,段无错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大笑羿国没男郎,派孩子出战。
隔着万马千军,一身赤铠的少年高举长-枪,红缨在耀阳下晃动。很快,敛王就因为自己的蔑视付出了代价。远处的少年郎布兵摆阵,他分明有着更多的兵马却不得不连连败退。
他大怒,拍马而上,怒要斩杀他于乱军之中。
他知道段无错是羿国的皇子,身为皇子懂得排兵布阵领兵打仗并不奇怪。可是他根本想不到向来以武艺自傲的他会在这样一个少年郎手中完全占不到便宜。段无错下手阴狠,手段之戾不像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倒像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之人。
长刀被打落马下时,敛王还是懵的。
“你这从士卒手中拿来的兵器太差,我胜之不武,不杀你。”
头顶传来少年郎朗朗之音,他震惊抬头,看着手握长-枪的桀骜少年郎,忽觉得他仿若天上的少神。他惊于段无错的气度,转身之后却见军营后方起火,惊觉这是段无错的故意调虎离山。他怒而转身,段无错大笑着扬长而去。
他怒不可遏,誓要杀了段无错而后快。
然而后来的几次对上,他从未在他手中占到便宜。偏生段无错手段奇巧,常含捉弄之意,让对手含恨吐血。纵使心中气恼,恨不得同归于尽,可敛王不得不顾及身后的将士,每每劝自己冷静频频对段无错能避则避。
他安慰自己——反正大家都是这样避着这个沙场疯子。
再后来,羿国和陶国的关系逐渐缓和。他甚至有和段无错联手对付别国的时候。那个时候段无错已经不是握着长-枪一身赤衣的少年郎。他穿着寻常的将帅铠甲,伴了他多年的长-枪不见了踪影。他也极少再杀上阵去,总是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方,从容不迫地指挥千军万马。平白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像归鞘的宝剑,将所有锋芒收起。
可太多人见过这柄宝剑的锋利,没人敢轻视。
敛王曾阴阳怪气地嘲讽:“湛王不冲上去将敌方将帅气吐血实在无趣。”
段无错取出一个小木盒,他立刻警惕起来,生怕他又要搞什么暗器。却见段无错从小木盒中取出一块糖来,慢悠悠地吃了,然后他看向敛王,问:“可要吃一块?”
敛王:……
敛王觉得一个人的气质发生转变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是十五六的少年时和长大后。可他总觉得段无错的成长拐了个弯。
再后来,敛王听说段无错当了和尚。他不太相信一个双手染满鲜血以气敌人呕血为兴趣的人会潜心礼佛。可是今日见到一身僧衣的段无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人,和他记忆中那个沙场上的鬼魅疯子差距实在太大。何止是宝剑归鞘,这柄宝剑被贴了符文供奉起来,且被寺中檀香日日薰着。
敛王轻咳一声,主动开口:“无论如何这是我们陶国的疏……”
段无错打断他的话,慢悠悠地说:“敛王是说贵国故意弄了个假公主糊弄羿国,糊弄贫僧?”
他微微笑着,指腹慢条斯理地捻着腕上佛珠。
敛王莫名从他轻飘飘的语气中感觉到,好似糊弄他比糊弄羿国还严重。
他警惕回答:“两国和亲,我们陶国送出最珍贵的花朝公主足显诚意……”
段无错第二次打断他的话:“面上显足诚意,实则送个假公主。陶国这样的行为恐为十国不齿。”
敛王一噎,刚要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