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处人声十分繁杂的镇子前。
殷盛乐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
都是今天休息的士官。
他们见到几人,都笑着上来打招呼,还特意多关照了一下第一次来的殷盛乐。
“哎哟!沈小兄弟也来啦?”
“你早该来了,我先前瞧你总出去跟草原人打,还担心你年纪轻轻地心里受不了呢。”
“是早该过来松快松快的。”
殷盛乐肩膀的皮甲上头一个巴掌印叠着另一个巴掌印,身上带着浓烈酒气的大汉们一个个都笑得贼眉鼠眼,冲着他不停地挤眼睛。
寒风送来一股子酒味儿,与甜腻的脂粉气息纠缠着,殷盛乐揉揉鼻子,他忽然明白过来这镇子为啥这么多当兵的在休沐日过来了。
其他几个校尉都在镇门处各自散开找乐子去了。
李风息见殷盛乐进了镇子后就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吓着了:“怎么?没见识过这个?”
“是没见识过。”殷盛乐看着两侧热闹的酒楼,在门前与二楼的阳台上多多少少都倚靠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或者面容清秀衣裳单薄的男人。
他们脸上的笑热烈奔放,却不能叫人感受到多少真实。
“这地方是朝廷安设的,这些——”李风息抬手随意地指了一圈,“大多是从周边的小国或者部落里采买来的,也有些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还有就是草原上流落过来的胡人女子。”
李风息说着,指向一个长着一头浅褐卷发的窈窕身影,却在那人转身之后才发现那是个高鼻深目的男人,男人身上裹着一层花纹繁杂的长纱,头上带着一圈水滴一样的金饰,他眼上画着一层透亮的孔雀绿,神秘妩媚。
男人见李风息伸手指着自己,并没有发怒,而是抬抬眉毛冲他丢了个媚眼,用不怎么标准的中原官话喊道:“军爷,来一发?”
方才还对着殷盛乐一副见多识广老大哥模样的李风息尴尬地咳嗽两声,忙带着殷盛乐匆匆从那异域男人门前走过去了。
“此处虽是朝廷安设的,但除了教坊司来的那些人以外,其他的都不是朝廷安排的,就像刚才那个那个男人,他就是做这个生意,在这地方也不过是留上几个月,等冬天一过,就走了。”
李风息急急忙忙地带着殷盛乐来到一个浴场门前,交了钱领了号牌,殷盛乐有些犹豫,怕自己一进去就会被人缠上,李风息看出他的犹豫,便解释道:“这里也不是全是做那种生意的,这个浴池里头就是单纯地洗浴而已,还能剃头,刮一刮胡须什么的,”他抬手指指自己的脸,“我这把胡子也许久没刮了,明天我得回家去见母亲,所以想顺便过来打理一下,免得回了家再叫她念叨我过得邋遢。”
听他这么一解释,殷盛乐放下心来。
这浴场里头还设置了专门的换衣间,只是简简单单地用落到小腿处的布帘隔开,在刚好够一个成年男人站开的空间里放着一只小板凳而已。
但殷盛乐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在军营里,洗澡吃饭睡觉都是跟一大群臭烘烘的糙汉子一起混着来的。
他把最外边的皮甲脱下来,放在凳子上。
隔间好像是也有个人在换衣裳,殷盛乐听见一只鞋子落地的声音,他耳尖一动,视线从布帘的低处扫过,看见一双细白的脚,圆润的脚趾似乎不太适应地上木板的温度,局促地缩了缩。
有点儿可爱。
殷盛乐的目光停顿,思维也滞涩了一瞬,他往那人的方向偏了偏身子:“阿徽?”
帘子后头的那人也瞬间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