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贵妃如今也已是将近五十岁了,她平日里极重保养,却还是免不了显露些许重重妆容深埋之下的老态,她跪在四皇子身前,眼眶通红却不见有一滴泪水落下,嘤嘤呜呜的哭诉声在殷盛乐听来也怎么有诚意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对叶贵妃母子根深蒂固的偏见在作怪,横看竖看斜着看,怎么看都觉得这俩不是好人。
仿佛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抱着其他的目的似的,言行举止之间透着浓浓的塑料味儿。
“小四他历来是个守礼的孩子,这一回必然是那女子耍了手段,蒙蔽了他的心智,故意陷害于他啊陛下!”叶贵妃嘤嘤嘤地哭诉,欲语还休的目光在商皇后身上几次流连,再一抬眼,用盛满了泪水的双目可怜巴巴地望向皇帝,“臣妾恳请陛下严查此事,还小四一个清白。”
被叶贵妃几次用暗示的眼神扫过的商皇后冷笑一声:“陛下,是该好生查一查了。”
自己顶多只是给柳曼雪传了些假消息而已,那个传递消息的宫女早就被抹去痕迹调到栖凰宫里去了,便是皇帝亲自来查,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至于四皇子——谁叫他自己心存歹念,以为只要占有柳家的嫡女,就能得到柳家的支持呢?
更有叶家的父子两个,前朝皇子相关的事情朝廷一直都在追查,这两人在西南待得久了,与京中信息交流不便,竟还真的以为那些有关于柳家藏匿前朝皇子的传言帝后二人都不知道,巴巴地告诉叶贵妃和四皇子,还废了些力气去遮掩此事。
殊不知他们做得越多,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真当还是前朝那被世家钻的千疮百孔的内宫呢?!
商皇后一向对自己把控后宫的能力很有自信。
叶氏父子回朝,去见叶贵妃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用半个时辰就能传到她这里来,也正是因为她对叶贵妃与四皇子的脾性十分熟悉,才能顺便布下此计,将四皇子直接坑了进去,若后续操作得当,还嫩狠狠削一削叶家人的风头!
不是她自夸,前头几年她或许还奈何不了从小就浸泡在内宅争斗里的叶贵妃,但这都过去将近二十年了,叶贵妃不但没有长进,反而愈发急躁起来,单单凭她一人,早在商皇后手上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可惜商皇后看着皇帝同样斑白的两鬓,这人越大,就会越害怕那些年轻的力量。
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又能活多久呢?
商渝江早些年在伤了身子,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商家人的权势在这一代便会彻底断绝,皇帝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说到底,他最防备的,恰恰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英气勃发的少年郎腰背挺直,商皇后怀着无限的爱意看着他。
绝对不能叫任何人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商皇后无数次地在心里这样想过。
哪怕是皇帝,也不能。
商皇后脸上露出个再平和不过的笑容:“虽说御花园不禁止众人出入,可他们闹出声响来的那个地方,本宫记得就在储秀宫?”
实际上离储秀宫还有一段距离的,不过这不要紧,只要让别人都明白那里属于内宫的范围就行了。
“为何老四一个成年的皇子能如此肆意地出入内宫,叶氏,你作为他的生母,对此事是否有所察觉?”她的声音不急不缓。
叶贵妃的脸色却透着苍白,她立马看向皇帝:“陛下,臣妾”
“哎呀瞧本宫这记性,你们还不快将贵妃扶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模样?都是快当祖母的了”商皇后说完,才故作惊觉的模样,“莫非老四如此着急,也是为了子嗣一事?”
她皱起眉毛,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叶氏你三天两头就跑去看秀女又算了,怎么能纵着儿子不顾礼仪,贸贸然闯入内宫呢?”
“那些秀女的父兄在前朝都很得用,可不是咱们家能随意轻贱的!”商皇后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不给叶贵妃有辩驳的机会。
皇帝在一旁默默看着妻子处理,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看上去像是完全把这件事情交给商皇后了的模样。
面对叶贵妃柔弱可怜的模样,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
殷盛乐看着亲娘霸气十足地把他亲爹的小妾怼的脸上红红白白,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心中解气的同时,也开始察觉到了今日这事儿的不同寻常之处。
听娘亲说的那些,她可不像是对四皇子的所作所为半点也没察觉的样子,而且自己踹窗而入,把四皇子摁起来还没揍个几拳,杜总管和霜华姑姑就进来了
嘶。
这怕不是娘亲给四皇子设的局。
想明白了的殷盛乐对叶贵妃母子投以同情的目光。
那边商皇后把叶贵妃狠狠数落了一顿,骂得对方面无人色,也不敢再哭,不敢再闹了,连身上整整齐齐的贵妃华服也黯淡了下来。
“纵容子嗣私闯内宫,襄助其对内宫女眷行凶,叶贵妃,本宫便罚你杖责二十,禁足半年,亲自向柳大人与柳夫人赔罪。”
不是想跟柳家搭上关系么?
你就给他家跪着搭关系去吧!
商皇后自始至终都只对着叶贵妃开炮,她说完,转身对着皇帝行礼:“陛下觉得臣妾如此处置叶氏可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顾及皇帝的小心思,这处罚其实还是不怎么严重,叶贵妃的位份都没有被削,杖责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打死了,再有就是禁足,只要皇帝心里还存着抬举叶家的念头,那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给她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