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867年,我终于成功将破碎后的西伯利亚平原升起了五米。虽然这里已经完全找不到昔日的模样,但我还是执拗地保留了其原有的名字。”
“也许等到未来去到那天上之国,我依旧会同他们这么介绍自己。虽然西伯利亚并非是我的故土……但我想,变成现在这样,这个世界上任何残留的陆地都能算是我的故土了吧。”
“复尔同我分开,他说他不想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他不要让笨重的大地升起,他要直接在巨鸟之上建造新国,再让巨鸟想办法飞到那天上之国去。”
“我觉得他的方法会方便许多,但我对大地却有着无法磨灭的感情。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目的一致,所以我依旧希望复尔一切都好,并让他相信我,将逃离到西伯利亚上的难民们全部交给我,我肯定会有办法在这末途之地里,再打造出一个适合我们生存的家园。”
“当然,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可以被称之为人类,但我不在乎,我想他们也不会在乎,自从我和复尔救下他们以后,他们就给予了我们百分百的信任。每一次看到他们对我笑,都让我觉得,即便眼下的难关看上去非常可怕,人类也早晚可以熬过去。”
“公元4869年,我将平原升到了十米高空,不知道为什么,雾气变浓了,碎岛上的人也经常生病,我想尽办法跑遍碎岛,给每一个人看病,却并没有减轻多少。没办法,我只能加速建造时间。”
“公元4875年,我打造出了顺利的取水系统,虽然黑海的水看上去不太能简单摄入,但总归水利系统建造完毕,就意味着庄园的一大块基石完成了。这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我却发现,岛上的人类生病得越来越频繁,虽然他们总跟我说没事,但我直觉,他们的病情在加重。”
“公元4877年……”
“公元4879年……”
“公元4880年,整片平原碎岛上,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支人类家庭。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侵害了他们的身体,不管怎么复查食物和水源都差不出来,而他们好像也不愿意告知我,到底是什么在暗中杀死他们呢?”
“公元4882年。是我。”
这是一本老旧的羊皮笔记,前边的记录非常细致也非常多。
可直到这一页之后,一切就好像陷入了什么诡异的沉默一般,笔记的主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进行记录了。
它被空了很多很多页,等翻到最后时,却会发现曾经工整的笔记,竟变得潦草凌乱起来,语序也非常有问题,需要整合一下,才能看明白。
“我认为,人类的末途也许真的来临了。是啊,早在树木和花草开始消失时,我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后来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除了这里以外的碎岛,那里的人们又在如何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我不愿意去细想,因为黑海、黑土、黑天、黑雾,至少对我来说,我想不到人还能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我思考过,继续我的工程,将这片土地想办法发射到那天上之国去。从三百年前开始,人们就总在西伯利亚平原窥见那边世界的风采。能够建设得这么快,也得益于长久以来的准备。可到最后,我竟然犹豫了,甚至摧毁了这一切……因为我想留在这里。”
“天上之国再美好,我也总还记得我的故土在哪里,我想过,如果去到天上之国,他们要求我给西伯利亚改名,我一定会拒绝。”
“归根结底,我还是留念自己的故土,我热爱它,不愿意离开它,尽管它已经满目疮痍,不愿意再爱我。”
“我造不出能改变一切的时光机器,自从这里的人类因我而死亡之后,我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也已经失去了期待。但是如果,如果后世真的有其他岛屿的同胞,实现了比我更好的方法,将人类延续下去,如果还有其他的人类再度登陆这里。”
“我有给你们准备礼物。”
“虽然等到那时,我一定不在了,因为我准备体会一遭岛上的人们,是在怎样的情形下依旧忍耐我的--没错,我要在自己身上重现一次他们的死亡,而等到那时,这座岛上的雾气一定会变得很可怕。”
“但是你们不要害怕,既然是我制造出来的,我自然知道要如何处理它。”
“滴下去吧。我违背了和复尔的约定,没有守护好这里的人们。但是如果你们能将这些文字看懂,并将这瓶药水滴落在土地上的话,我准备的一切,会帮你们重现人类世界曾经的风采。”
“盛开紫色紫罗兰,靛蓝色的海洋,没有浓雾的天空,奔跑的田鼠--就算只有一瞬间,它也是一份非常真诚的礼物了。”
“还请你们收下,即便它来自一位失败者。”
五感全部消失以后,简直就是一片孤独的地狱。
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仿佛都在被腐蚀,并进而被改造为另外一种生物一般。
而最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变化之中,温山眠竟然没有失去意识。
也就是说,他完全是一点点的感觉着,自己失去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