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不知何时,窗外已下起了大雨。
顾言音推开窗户,冰凉的夜风裹挟着雨珠迎面而来,吹散了夜间的困倦,她打了个寒颤,顾言音有些心神不宁地抬起头,无意识地看向漆黑的夜空。
天边雷云连绵不断,整片天似是要坍塌了一般,乌压压地搭在酒楼的上方,已是深夜,城中仍是一片热闹,那些修士凑在一起,看着那恐怖的雷云侃侃而谈。
顾言音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那雷云之中,心跳急促,随着那又一道落雷倏然落下,顾言音呼吸一滞,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乱,她甚至连龙崽扑倒她身旁求抱抱都没察觉到,只怔怔地看着她指尖的血珠,这一刻,那抹血色格外的刺眼。
胖萝卜也抱着金崽跑到她的面前,她的鼻子抽动了几下,随即便艰难地爬到榻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指尖,小嘴中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只见一道翠色的微光落在顾言音的指尖,那抹伤口很快便消失不见。
顾言音摸了摸胖萝卜的小脑袋以示感谢。
顾言音有些失神地看着天空,龙崽与胖萝卜玩闹了片刻,便又乖乖地趴在她腿边沉沉睡去。
这一夜,除了龙崽与胖萝卜,几乎没人能睡得着,明明早已到了卯时,那空中仍是一片漆黑,闷雷阵阵,大雨侵盆而下。
…………………
三十三天,雷声轰鸣。
天地间一片漆黑,浓郁的雷云乌压压地汇聚在燕祁妄的头顶,其中雷光闪烁,电闪雷鸣,宛若凶兽嘶声咆哮,叫嚣着要将他彻底抹杀。
周身剧痛,雷光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血肉。
燕祁妄却只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又热烈地看着那几行娟秀的小字,染血的指尖死死地捏着那块小布条,殷红的鲜血自他精致的下巴滴落,在那布条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鲜血染红了那块小布条,那布条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
无人知晓,这些究竟是顾言音何时写下的。
他有些想象不到,顾言音写下这些字时是什么模样。
燕祁妄低下身,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小布条与那个木雕小龙,以及那对精致的戒指,那木龙身上已经被摩擦的极为光滑,简陋,却又神采奕奕,极为传神。
无眉老人站在那往生台之外,他焦急地看向那雷云之内,试图看清里面的景象,然而那雷云夹杂着闪烁的雷光,极为刺目,他只能看到满地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雷光乍歇,空中雷声嗡鸣,那些雷光宛若无数的野兽,向着中心奔走而去,一道比先前更为恐怖的落雷正缓缓凝聚中,直到这时。无眉老人这才看清那往生台上,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半蹲在地,似乎正在捡着什么,他连忙喊道,“快起来啊!快跑啊别发呆了!要命了啊!&ot;
只见那空中的落雷已缓缓汇聚成型,黑色的雷光游走于云层之中,宛若一条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冲出牢笼,择人而噬的恶龙!连天空似是都要被那雷云撕裂一般。
那落雷之中的力量越发磅礴,显然正在酝酿他的最后一击。
偏偏那雷光之中的人宛如被雷劈傻了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地捡着地上的东西。
无眉老人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只能烦躁地一拍掌心,“唉!”
那大殿之中,一群仙君亦是神色淡淡地看向那往生台之上,随着空中那雷云的声势越发浩大,他们的面色也逐渐有了变化,一些仙君惊疑不定地看着殿外的场景。
平心而论,若是换做他们去抗那往生雷,他们也未必能撑到这种时候。
天帝端坐于高位之上,他身着华丽宽大的金色长袍,大袖落在那金椅之上,贵不可言,垂在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有些不规律地点着他的大腿。
他也没想到,这条龙竟能拖到这种地步。
往日,也有些刚刚飞升的小仙,不知天高地厚便要抗着往生雷回到下界,他们大多陨落在了十道雷以内。
最多的,便也只撑到了二十四道雷,便在这往生雷之下灰飞烟灭,形神具灭。
随着现在天道式微,修仙界的灵力越发稀薄,越来越少的修士可以飞升,他已有许久没有看到这往生雷的威力,今明大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位仙君面上的神色,待察觉到他们眼底的骇然,今明大帝不着痕迹地嗤笑了一声。
往日那些见过往生雷威力的仙君,大多已随着时光的流逝陷入沉眠,亦或者是陨落于这山河之间。
今明大帝看向殿外,只见那往生雷周围已聚集了无数的雷云,不远不近地凑在他的身边,今明大帝眸子暗了暗。
这往生雷乃是他的爷爷当初所发现的第一道神雷,在那时,神雷的神智初开,心智宛若幼童,无意识地四处为非作歹,凡他所到之处,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寸草不生,下界民不聊生。
老天帝不忍天下大乱,只能与他血战数百年,终是没能将他擒下,反倒是中了满身雷毒,没过几年,便陨落在了那雷毒之下,身死道消。
他的父亲遵从爷爷的意愿,想方设法将这雷云降服,他自知不是这雷云的对手,便许这往生雷天地间最为纯净,灵力最为浓郁的地界,却未想这往生雷云与老天帝相识百年,早已视他为好友,得知老天帝陨落在他的手中,往生雷云内心大痛,自愿被关押在雷池千年,惩奸除恶,洗刷满身罪孽。
而现在那些修士渡劫之时所承受的天雷,便是这往生雷云割舍自身千年修为所化。
天帝透过那浓郁的雷云,看到半蹲在地的燕祁妄,周身的气息微微有些起伏,他冷眼看着那往生雷之下,眸色冰冷,只见殷红的血液几乎将那往生台染成了红色,四处皆是碎裂的龙鳞,那金龙气息微弱,狼狈不堪。
他搞不懂,这下界究竟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