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硬不吃,定容束手无策,有些动容,红了眼角:“所有的解药都给你了,没有多余的解药了。”
缇兮一点儿也不讶异,从善如流:“我知道姑姑的性子,你不会留后路的,所以我才把药都攒下来了。”
孤注一掷,她这是根本不打算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了。
定容只觉得慌张失措,没有一点办法,半是威胁半是劝谏:“你若是留给他了,你自己就得死!”
缇兮说她知道,然后望了望那腥风血雨里,杀红了眼的那人模样。她的命本来就是猫妖哥哥救的,所以,她也不会觉得可惜。
决绝又毅然,不管她姑姑说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定容急得眼皮直跳,气急败坏地大肆咆哮:“楚猫妖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怎么可以用你自己的命去换他的,不可以,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杀父仇人?
从她解了封印之后,这四个字是姑姑唯一教过她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可能她天资愚钝吧,即便是沉甸甸的四个字快要刺穿她耳膜,她还是没法感同身受。
缇兮想了想,决定对她姑姑说实话,很诚恳,也很轻描淡写:“姑姑,两百年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就是章融把我带回来那天,磕了下脑袋就都记得了。”缇兮想,可能那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脉,她继续说,“我记得猫妖哥哥养了我很久,记得从小长到大的鲤鱼湖,也记得娘亲模糊的脸,还记得那只养了我几日、教我猫叫的老母猫,可唯独不记得我的父亲,不记得任何花鲢鱼族的人。”
定容哑口无言,便是她也没见过十九岁之前的缇兮,只知是兄长外室私生的女儿,当时兄长得知缇兮体质特殊,还同她说过,话题大多是他的野心与不甘,并没有多少提及到缇兮这个女儿。
缇兮接着说,不喜也不怒,像是说别人的事一样:“我长到十九岁才被接回虫海,回了虫海,没见过父亲,也没见过所谓的哥哥姐姐,被圈养在了寒冰潭里,天天只能看见一只老鳜鱼,老鳜鱼很凶,总是恶狠狠地跟我说话,要求我三日吐一颗黑珍珠,偶尔也会用针扎我,把我的鱼脂弄出来,然后我很疼,老鳜鱼就会喂我吃很多东西,让我长得白白胖胖,那就有更多鱼脂了,我那时候就想,要不是我会吐黑珍珠,要不是我的鱼脂和别的鱼不同,我是不是就不会被接回去。”缇兮想了一下,“哦,父亲来看过我一次,我没见到他,当时痛晕了,就听到了父亲笑得很大声,很开心,他应该是很喜欢我的鱼脂,那一次扎了好多针。”
轻描淡写的口吻,缇兮说得不紧不慢,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期冀,就好像无关紧要。
定容却听得鼻酸,回想往日,她好像一次也未曾问起过缇兮的过往,一次也不曾关心过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姑姑,”她语气软,像个乖巧的孩子,“你只教过我同仇敌忾,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努力了,也学不会。”
定容喉咙发酸,哽咽着说:“好好好,不报仇了,你把解药吃了,姑姑就不报仇了,我带你离开,我们回明山泉好不好?”
她刚上前,缇兮就后退,用力摇头:“姑姑,你别拦我。”
怎么能不拦,缇兮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却在这时,章融张狂地大笑。
缇兮回头,募地瞳孔放大。
一地的鲜血淋漓,数之不尽的野兽挥着利爪前仆后继,楚梨花被围困在最中间,孤立无援,单膝跪在血染的地上,用箭撑着地,嘴角不断涌出黑红色的血。
章融激动地大喊:“他毒发了,快!快围住他,他中了阿陀铃的毒,撑不了多久了,快把他杀了!”
缇兮心口窒了一下,一直撑着不掉的泪刷的就滚下来了,她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妖兽群里扎。
定容纵身一跃,提剑拦在了缇兮面前:“我不准你过去!”
缇兮头都没回,盯着那些步步紧逼的贪婪凶兽,抬手拔下发间的珍珠发簪,毫不犹豫就抵在了喉咙,用力刺入皮肤
她说:“姑姑,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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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发抖,却极力平静。
定容喉咙一哽,酸得说不出话来,却岿然不动,不能让,这丫头是要去拼命。
“姑姑!”她急得大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手里的簪子又刺进去了一分,血一下子便流得狠了。
真是不要命了!
要多死心眼地记挂着那只白灵猫,才会让这平时怕疼又胆小的小姑娘这样胆大包天,死都不怕。
定容张张嘴,终归是什么都没说,闪身让开了路。
缇兮毅然决然就跑出去了,突然又停住脚,转过身来,她跪下,对着定容磕了三个头,大声说:“缇兮谢姑姑救养之恩。”
说完,她起身,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刀光剑影的血腥里。
定容苦笑,她从未想过伤害她这个与世无争的小侄女,却还是一步一步把她推下了万丈深渊,不管有意无意,还是做了孽。
她抬头,看见她家的小姑娘捻了个瞬移便跃过了兽群。
呵,不得不承认,楚猫妖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