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蓝璎抬头,看到来人,面色沉静如水。
陈明楷见她双眼红肿,知她白日里哭过,问道:“宋仝和甄晚凝离京,你这般舍不得?”
蓝璎并不回答,反问道:“怎地?将堂堂镇国公派去苦寒之地戍边,难道不是你平西王的意思么?”
陈明楷默然,他今夜不请自来是因为放心不下,而不是为了同她吵架。
蓝璎见他不言语,换了语气,平静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两句话送给你。”
陈明楷望着她,眼神充满温柔。
蓝璎直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两句话送给你。”
陈明楷目光盈盈,温柔笑道:“什么意思?”
蓝璎心想你倒是会装糊涂,但她担忧宋仝和甄晚凝的安危,无意与陈明楷打哑谜。
她直接道:“高深还知道养寇自重,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知,一旦宋大哥倒下,下一个会轮到谁?”
陈明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璎儿,你不用这般费尽心思威胁我。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宋仝这一路绝不会舒坦,但总之性命无忧。”
蓝璎将信将疑道:“你的话还有几句可信的?”
陈明楷满怀深意地望着她,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派人去梅城县给老师送信?还不是为了救宋仝一命。”
蓝璎冷哼道:“你是为了拉拢宋大哥,让他站在你这边,助你击垮高深。”
陈明楷的声音变得黯淡,问道:“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击垮高深?而且要一招置他于死地?”
蓝璎道:“还能为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就是那个渔翁。”
陈明楷笑了两声道:“我是渔翁没错,可我却没得到心里真正想要的。”
蓝璎讥讽道:“人心贪婪罢了,你得了权力、名望、美人,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陈明楷收敛脸上的笑容,静静望着蓝璎。
“璎儿,你之前不是问我,前世我是如何死的吗?”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道:“前世,我正是死在沈榕儿之手。”
蓝璎愕然,立即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陈明楷苦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快,还得再过几年。”
蓝璎有些气馁,原来前世他比她们多活好几年,怪不得他事事知道得比她们多。
可是转念一想,仿佛又不是这么回事。
她忍不住道:“再过几年又怎样?你都已经知道了,难道还会主动送死不成!”
陈明楷摇了摇头,叹道:“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居然真得盼着我死。璎儿,你的心好狠,比任何人对我都要狠。”
蓝璎站起身,狠狠望了陈明楷一眼,径自回了屋。
陈明楷望着那扇关得紧紧的房门,笑了笑,稍微整理了下衣摆,亦起身离去。
宋仝走后,坐落于镇国公府隔壁的定南侯府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除了蓝彦俢夫妇极偶尔过来一趟,其余时候皆大门紧闭,整日无人进出。
蓝璎在这里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夜,宋仝的话曾让她充满希望,却也让她一次又一次陷入绝望。
蓝衍再次派人送来书信,信中说蓝溥身子很是不好,日夜思念恩慈和澜儿,盼着能见孩子们一面。
蓝璎拿到信,再没有拖延的理由,连忙让人将行李收拾好,准备迁回梅城县。
就在离去前的那日深夜,青湖苑突然走水,因月黑风大,火势异常凶猛,整个院子转眼间就被熊熊火海吞噬。
因为白日整个侯府的奴仆才被解散,此时除了青湖苑伺候的几个人,外面再无其他奴仆。
蓝璎因为睡得浅,很快便发觉不对劲,一面喊人打水灭火,一面和紫纤分别抱着两个孩子退到院子后面暂时安全的地方。
大火将四面院墙吞噬,院子里唯一的一口井此时根本无济于事,眼见着红红的火焰冲天,浓烟四起,院子里处处被火烤着,连脚下站立之地都烫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