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初停,黑云犹盖,乌衣巷外茫茫长街雪如尘。
庄重肃穆的禹王府门邸前停着一辆红漆四驾马车,周围府兵林立,腰挎长刀,身披软甲,诸多府兵一直蜿蜒到巷口,瞧着来者不善。
马车在府外停泊了许久,身披羽缎氅衣的男人方从车里低头下来,拢着双臂将里面人抱下了车。
马车外凛冬寒气欺面的时候,时文修抬起了脸,看向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府门。
朱红色的府门一如既往的恢弘大气,门前两个石狮子钩爪锯牙,还是那般威风英武。其上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禹王府’三字,气势恢宏,还是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这座府邸好像还是印象中的模样,又好像变了。
有生之年,她从未想过,还有重回这里的一日。
更没想到,再次踏入这里的时候,并非故地重游心情轻松,而是以这样不堪的情境,这等难堪的缘故。
她神色恍惚之时,却感到肩背一痛,回神转眸看过去,便见的是他拂悦而绷紧的俊颜。
“兰兰。”宁王抱着她迟迟不肯撒手,话语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你答应过的。”
她轻微颔首,唇语,‘我答应过的。’
吐出的气如薄雾,在寒冬的清晨里模糊了她的眉眼,也阻拦了他的视线。
他手掌在她脸上擦着,用力的,也不舍的。
她没有躲,等他擦拭完了,就抬手抬手推了推他胳膊。
牢牢拢在她肩背的臂膀在猛地一收后,又渐渐的卸了力道。
“说好的,只有半个时辰。”
时文修点头应他,便抬步往前方候着的张总管那走去。
却错开他没走两步,她垂在身侧的手腕蓦的一紧,下一刻就被人从后头又拽了回来。
“兰兰,回去罢。不去看了,成不成?”
时文修紧抿了唇线,她伸手去推置在她腰间的禁锢,可怎料他双臂犹似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决不食言。’
她一字字的写,他的心却在仿佛一点点的空。
他无法忍受她与他错身而过,无法眼睁睁看她消失在他眼前,看她深入虎穴与旁的男人单独相处。他不敢想,那般满腹阴谋诡计的人,会对她做些什么。更不敢想的是,半个时辰后,他还能不能见到她如期踏出这扇府门。
“今个天冷,要不咱们还是改日再来罢。”
心里强烈的不安促使着他做出反悔的决定,臂膀圈着她就要离开。
这时府前候着的张总管趋步过来,赔着小心道:“九爷,您看这时候不早了,主子爷他……”
话未尽,宁王抬脚凶狠踹了他胸口。
“狗奴才,有你说话的份!”
怒声说完,他就要抱着她上马车。
时文修挣扎着,手指死死抠着轿栏,摇头不肯上。
他停了动作,圈着她立在雪地中,眼角猩红隐现。
好半会,在他剧烈起伏的躯膛渐渐恢复如常时,他松了手,替她整理好了斗篷。
“去吧,记得我在等你。”
咬牙说完这句,他将她轻推向了府门方向。
看着她上了禹王府的暖轿,进了那座庭院深深的府邸,至那轿顶都彻底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内,他狭眸里的光一寸寸散尽,化作无边的阴戾。
“把沙漏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