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瑜醉得糊涂,没听清前半段,突然激动得一拍桌子:“对对对!就是为了你好推开你,我们家那个还说呢,什么……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和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呵!她们这些年纪大的,就喜欢多想!自以为是!哎!要不咱两凑合凑合得了,让她两老人家自己纠结去!”
姜亦恩破涕为笑,把火腿肠扔进对面碗里:“去你的!不许你说安姐姐坏话!”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说的是文静那个蠢货可以了吧?”纪小瑜捡起带着酒味的火腿肠啃了一口:“你说爱情,需要的不就是勇敢吗?都畏畏缩缩,碰到一点小事就懦弱胆怯,那还谈什么恋爱?!”
姜亦恩摇了摇头:“不是的,爱情是需要勇敢,但不是盲目的勇敢。名人传里就说了啊,‘不经历劫难磨练的超脱是轻佻的。’我们无畏,是因为我们无知。她们比我们经历的多,总是能比我们看到更多的隐患和不确定,背负更多的责任甚至是骂名,才会为了保护我们,一次又一次后退。如果我们还反过来怪她们懦弱,那也太过分了。”
纪小瑜顿了顿,“嘁”了一声:“你真是跟女神越来越像了,讲道理一套一套的……那你说我怎么办嘛!真的就放弃了?我妈现在每天都在说我,说我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证也没考下来,书也没读好,说我整天跟小护士混在一起,不思进取。护士怎么了?我们家静静也是正经双一流本科毕业好不好?!”
姜亦恩思索片刻,把玻璃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倒扣在桌上,再拿了一支啤酒瓶放在玻璃杯旁边,比划道:“你看,玻璃杯是一座小山,我现在,就在这座山上,啤酒瓶,是对面更高的山,如果我要攀登上更高的山,应该怎么办?”
纪小瑜醉醺醺眯着眼想了片刻,咧嘴一笑,伸手比成小人的样子,从玻璃杯跃到啤酒瓶上空:“跳过去啊哈哈哈哈……”
姜亦恩眉头一皱,把那只手打了下去,奶凶着骂她:“摔死你!”继而,她眉眼低落了一瞬,正经低语道:
“要想登上对面更高的山,就必须先下山。”
纪小瑜沉默了至少五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起身朝着姜亦恩拍了一脑袋:“装什么老教授样子呢!你说得太深奥了,听不懂!”
姜亦恩按下她,解释道:“你妈妈反对你们在一起,你越死磕她越反对,你不如退一步,乖乖听你妈妈的话,把学业先好好完成,该考的证都考了,让她知道你有能力做好自己的事,包括对伴侣的选择。你只要让你妈妈相信你不是一个只会打游戏的小屁孩,跟文静在一起能共同进步,这样就会有说服力啊。”
“你现在说话,好像大人哦。”
纪小瑜努努嘴低估一声,继而道:
“哎呀最烦你们这一套了,我就想安安静静当一条咸鱼不好吗?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要不是从小我妈逼我,我也考不上仁卓医大。我知道社会需要你们这群人去建设,那没有志气的人,都该死吗?”
姜亦恩惊异,她突然理解到人类的悲喜果然是不相通的,原来有妈妈管,也是一种苦恼啊。原来在自己恼恨着不忍心只在安姐姐身边做一个小朋友的时候,也有人在梦想着当一条咸鱼啊。
她理解想要做咸鱼的心态,没志气的人也有没志气的生活方式,可口口声声喊着独立和自由,一边又伸手要着家里的财力支持和人脉资源,怎么可能真正摆脱家里的束缚。
安静当咸鱼不难,放弃可以当小朋友的温室也不难,难的,是自洽。逃不过的,是不甘心。
她挣扎一番,还是咽下了这些话,她看出纪小瑜现在最烦听到说教,想来把自己的生活也过得一团糟的人,哪里又有资格说教别人。正好也借着酒意,她也叛逆一回,话风一转,剑走偏锋。
“你多少岁,你妈妈多少岁。你要真坚持到底,她能耗得过你吗?”
纪小瑜目瞪口呆。
又一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姜亦恩本以为她要破口大骂,没想到一句不算太礼貌的话,正中纪小瑜下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姜亦恩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夜深,姜亦恩看了眼时间,也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结了账,扶着纪小瑜送到了研究生公寓门口。
“你确定不回家啊?”
“我喝成这样回去,我妈不打死我。”
“我是说……文静那里……”姜亦恩没了底气,原来把女朋友在的地方当成“家”的,也只有她而已。
纪小瑜怔愣片刻,因为分手,她搬回宿舍两三天了,走得时候话说得那么决绝,现在又怎么厚着脸搬回去。
“算了算了,让我自在两天吧。”她还是挥了挥手,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