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呀。”顾燕时道。
她语气若无其事,却很心虚,脚下就不免走得快了两步,躲避徐贵妃的目光。
徐贵妃跟着她一同走快,兴致勃勃地继续探问:“陛下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她摇头否认,看也没底气看徐贵妃一眼。
徐贵妃“呵”地一声:“我就觉得,就他那个样子,你们之间迟早要出点事。”
顾燕时脚下一顿,蹙眉看她,徐贵妃轻轻一哂:“我没有说风凉话的意思。”
顾燕时抿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徐贵妃方才那句话的确很有风凉话的味道。只是她与徐贵妃前前后后也已打过几回交道,徐贵妃说她没有那个意思,她便觉得是可信的。
她于是安然等着徐贵妃的下文,徐贵妃含笑叹息:“走吧,去我那里坐坐,我们聊聊天。你爱不爱吃冬枣?我昨日刚让宫人出宫去买了许多。”
“爱吃。”顾燕时小声应道,语毕就跟着徐贵妃往她的住处去了。二人都没坐步辇,走得也不快,但这整整一路上,徐贵妃都是那副玩味的神情。
这是一副显然在看热闹,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并无恶意的神情。
步入思瑶殿中,徐贵妃挥手屏退宫人,就带顾燕时径直进了寝殿。她身边的贴身侍婢进来了一趟,上了茶与茶点,其中自也有徐贵妃所说的冬枣,而后就利落地退出了殿门,方便她们说话。
二人落座在茶榻上,徐贵妃隔着一方榻桌打量顾燕时:“我从前的事,你听说过多少?”
顾燕时被问得一愣,老实道:“我没听说过什么。”
“……那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徐贵妃神情复杂了一瞬,目光就从她面上移开,投向了与茶榻正相对的殿门前的屏风,沉吟半晌,轻轻啧声,“我啊,是自己愿意进东宫给他当太子良娣的。那时候我们在宫中宴席上见过几次,我觉得他真好,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顾燕时听得愕然,忍不住地打量了徐贵妃好几眼:“我还以为……你不大爱见陛下。”
“现在是不大爱见他了。”徐贵妃笑着觑了她一眼,“可当初我年轻没脑子啊,满心满眼都是他。家里拧不过我,只好去为我请旨。我刚进东宫那会儿,也争风吃醋来着,后来你猜猜我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顾燕时茫然,看见徐贵妃一副故意卖关子的模样,倒努力想了想,继而想到些许从前的纠葛。
她试探道:“因为淑妃?还是岚妃?”
“都有些关系,所以我一直不喜淑妃。”徐贵妃点着头扯了下嘴角,跟着却又道,“但也不全怪她们。”
顾燕时凝神,静等其言。
徐贵妃思及往事,笑意更深了些,口吻悠悠:“我那时一开始只是不忿,不懂他怎的眼光如此的差,日日都在想淑妃行事谄媚,岚妃更一味地做低伏小,到底有什么好,他堂堂一个太子,身边难道还能少了对他百依百顺的人么?后来我才知道——”
徐贵妃语中一顿:“他是真的少见那样的人。那几年他长大了,太子地位也已稳固,情形还算好了些。可在他小时候,身边肯关照他的人根本就没几个。他吃过不少苦,许多该有父母长辈陪伴的难关,他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说罢,她又看了顾燕时一眼,一字一顿地总结了一下:“说白了,他缺爱。”
顾燕时哑了哑:“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徐贵妃摇摇头,吁了口气,“知道这些之后,我很心疼,我也仍旧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你看,我现在跟他相处得也并不赖嘛。”
“只是对我而言,这不是我想要的夫君,我当时憧憬的枕边人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不想将大把的心力花在教他怎么过日子上……你若觉得我无情,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我有我想过的日子。”
顾燕时哑了哑:“只是这样?”
“那不然呢?”徐贵妃肩头轻松,“这道理多简单。喜欢就凑到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若是既喜欢又觉得麻烦呢,就是在得失之间权衡值与不值。我觉得要费那些心力并不值得,自然不干。但你若觉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