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仿佛自言自语,自欺欺人。
林城听得微滞,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臣知道静太妃性子好,可臣不明白,陛下何至于为了她如此……”
如此沉醉。
苏曜睁开眼睛,盯向殿顶发旧的绘纹,干笑了声:“你不明白吗?”
他视线落下来,落在林城脸上:“上一个对朕好的人,是皇长兄。”
“那是十五年前。”
林城忽而说不出话。
“你虽和朕一样生母早逝,但还有父亲疼爱,叔伯记挂,你的继母——平心而论,待你也不错吧。”
苏曜言及此处,兀自轻笑了声:“朕呢?”
“陛下……”林城噎了噎,“可若她真与那些人有关系,就是在骗陛下。”
“是啊。”苏曜轻哂,笑容一转而逝。
他反问林城:“可那又如何?”
林城懵了一瞬,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劝谏之语突然说不出了,他又僵立了一会儿,抱拳:“臣告退。”
苏曜仿若未闻,沉默地坐在那里,任由他退出殿外。
等林城退远,他伏到案头,有气无力地干笑两声。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这样惨的?
过去十几年他好像都不曾这样想。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接受了,活成了旁人满意的样子,每一日都在荣耀光辉里,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啧,都怪小母妃。
都怪她温温柔柔的,与他一晌贪欢不算,还心疼起他来。他如今盯着她不放,算来也是她自己惹火稍身。
若她真的在骗他……
苏曜眸光微凛,杀气沁了一瞬就褪去。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管那么多呢。
反正她就是他的。她骗了他一时,就要骗他一辈子,哪儿都别想去。
鹌鹑落到狐狸手里,还想跑么?
旧都城中,离皇城不远的一方宅院里,正屋卧房中的咳嗽声又响了一阵。
太医连忙上前施针,终于令这咳嗽平复下去。床边坐着的几位朝臣长吁短叹,礼部侍郎语重心长地劝道:“太傅,消消气。我们还都等着您来主事,您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混账……”姜高懿躺在那里,面色苍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唯灰白的胡须颤抖不停,“混账……作孽啊!”
几位同僚沉默地交换了一番神色,一时不知该不该将早朝经过说得更细。
循理他们不该隐瞒,因为姜太傅请他们来此便是为了过问此事;可若照实说,他们又唯恐姜太傅受不住。
迟疑良久,终还是那位礼部侍郎开的口。
他将陛下那些不堪入耳的浑话省去了九成,只提了一句:“陛下今日说,这静太妃……他要定了。”
话音未落,姜高懿搁在被面上的手紧攥成拳:“荒唐!”
几人唉声一叹。
坐于最左的一位是姜高懿的本家侄子,也是太常寺寺丞。他斟酌须臾,小心道:“伯父,这事还是要了了才好,总不能任由陛下与那贱妇如此……咳。”
他顿声省去了一些尖锐的措辞,一喟,续说:“若是劝谏无用,倒不妨走些别的路子。一则宫中尚有太后做主,那于静太妃而言便是嫡妻主母,亦手握生杀大权;二则……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若传出去,天下学子必也容忍不得,势必要群起而攻之,逼陛下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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