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风很大,即便是穿着加厚羽绒衣也难挡西南的孤寂与严寒。
顾晚风将毛毯披在了司徒朝暮的肩头,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陪着她欣赏夜晚。
他始终是那么的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地仰望着明月繁星,眉宇俊逸干净,眼眸中一派清冷平和,仿若一尊没有温度却慈悲为怀的玉骨谪仙。
司徒朝暮却不再觉得冷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的神奇,看似冰冰凉凉,实则如火炉般炽热旺盛。
他一直是那个,外冷内热的小风哥哥呀。
司徒朝暮甚至有些不想结束这个夜晚。虽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还加持着冰冷;虽然只听得到呼啸风声;虽然他们之间几乎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身边,一扭脸就能够看得到。
旖旎和暧昧带来的挑逗感令人迷醉,心照不宣地安静陪伴也同样令人沉沦。
孤独感就此消除,内心很踏实。这一生再漫长也值得期待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墨石公园。
没到地方之前,司徒朝暮还对这里充满了起来,然而当她真正地踏入墨石公园之后,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看景不如听景”。
墨石公园这地方,还真就适合远观。远远望去,像是褐色的大地之上燃腾起了一座座晶蓝色的火焰山,鬼斧神工,波澜壮阔。但是走近去看,感官大打折扣,无非就是一块块灰蓝色的尖角大石头,狰狞又嶙峋,像是巨人的手指。
但这里也不是没有好玩的地方,比如说土拨鼠。
草地上有很多小洞口,时常有圆头圆脑的可爱土拨鼠出没,还都是见过世面的土拨鼠,一点儿都不怕人,可以拿出手机咔咔拍。
公园出口处还有马队,游客可以花三十块钱,骑马行至景区公交的上车点,节省两公里的步行体力。
对于常年生活在平原地带的人们来说,在高原地区活动几乎是一走就累。才在墨石公园里面转悠了两个小时不到,还是那种慢慢悠悠地溜达,司徒朝暮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她选择了骑马节省体力。
顾晚风却没骑。
在马主人牵着那匹驮载着司徒朝暮的浅棕大马沿着马道行走时,顾晚风与马主人一同并排走在了马头前,情不自禁地与其交谈了起来,问得问题却都很简单,比如,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平时有什么喜好么?吃得多的不多?跑得快不快?
司徒朝暮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他是想他的赤海了。
可能,在赤海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跨上过马背,再也没有骑过一次马。
那个自幼生长在雪山脚下,在山野间纵横驰骋的少年郎,永远地失去了他的骏马。
抵达马道终点,司徒朝暮在顾晚风的搀扶下下了马,随后,她向那匹马和它的主人道了谢。主人告别,身姿潇洒地翻身上马,延来路奔腾离去,好不潇洒。
司徒朝暮看向了顾晚风,眼神心疼而关切。
顾晚风的目光却一直紧随着那匹遥遥远去的棕马。
那是一匹和赤海很像的马。
他好像又看到了赤海,想到了在无数个求而不得的纠结日夜里,只有赤海陪伴着的日子。
“我小时候,很喜欢牵着赤海去深山里。”顾晚风目不转睛地遥望着那匹棕马,不由自主地讲述起来了与赤海有关的回忆,“妈不让我往山里跑,山里有狼,但我却喜欢去那里,因为那里没有人,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躺在地上,躺在石头上,躺在树上,枕着胳膊看神山,也会很虔诚地向神山许愿,求它庇佑我离开这座大山,让我去见人外人,去看山外山。那个时候,我总是一待就是一天,但无论我在山里待多久,赤海都不会离开,它会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他的那些绝望和孤寂,那些身不由己和委屈悲愤,只有赤海最知晓。
在他封闭自我,不愿意打开心门的那些日子里,也唯有赤海与他作伴。
哪知多年以后,神山恩准了他的祈求,放他离开了那座山,代价却是失去了母亲,失去了赤海,失去了黑子,失去了他在那座山中所有的眷恋。
像是一只风筝,断了线,再也找不到归属。
无牵,无挂,也无根。
司徒朝暮强烈地感知到了顾晚风内心的那一股彷徨与茫然,想了想,道:“可是,风不会一直吹的,风把你吹出了那座山,肯定是想把你送去你应该去的地方,等风停了,你就落地了。落地就会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