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们就杀了他。”
沈浓绮淡淡道,“然后扶你做皇帝。如何?”
沈流哲呆愣住了,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啊?我、我做皇帝?阿姐你就不怕生灵涂炭么?”
沈流哲从来不觉得当皇帝有什么好,尤其像刘元基那样毫无实权的皇帝,权臣环伺,掣肘颇多,但凡一招行差踏错,轻则众人弹劾,重则记入史册遗臭万年。
还不如做个纨绔好!
“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沈浓绮斜乜了他一眼。“你都不想做皇帝了,那你觉得父兄想做皇帝么?”
“若是父兄想做皇帝,哪儿还轮得到刘元基?”
“那我卫国公府起兵杀了刘元基做什么?换成别人做皇帝,或许还不如刘元基好拿捏。”
沈浓绮的语气冰冷且残酷,就像寒冬呼啸而过的寒风,使得沈流哲有些不寒而栗。
他惊诧地抬眼瞧她,只觉得眼前的沈浓绮,与往常印象中温婉贤淑的阿姐大相径庭,他不禁有丝心疼,这些时日以来,阿姐定然是被那梦境折磨,才会如此变了性情。
想必这些时日,她也已经有了对策。
“那阿姐究竟是如何想的?”
沈浓绮缓缓起身,蹙着眉尖道,“刘元基犯下的罪责,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眼下那蒙古可汗来势凶猛,若让他就这么死了,必定朝局大乱,那几个藩王定会按耐不住起兵杀来京城,如此内忧外患夹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刘元基半死不活。尚存着一口气,在深宫苟延残喘,理不了事,掌不了朝,如此卫国公府不仅能无虞,且文武朝臣通力合作下,晏朝百姓或许能少受些战灾。”
沈流哲眼中一亮,直觉此计可行!
他甚至想到了后招,“若是阿姐能再诞下龙嗣,那便可彻底弃了刘元基这枚弃子!届时卫国公府就是新帝的外家,我便是当朝国舅,千军万马围护着幼帝登基,怎么都比此刻受刘元基这等窝囊气强!”
沈流哲越说越兴奋,只觉得这是个完美至极的计划!甚至看到了他几近消亡的纨绔心愿,又重获了一丝微小的曙光!
若是换一个人,绝不会将如此弑君杀帝之事,这般轻易说出口。
可沈流哲到底不同些,他猖狂反骨,护短又天真,只想着如何做能更解气,更能保全卫国公府些。
且或许……说中了沈浓绮暗藏于心的打算,致使她一时沉默不语了起来。
“只是给刘元基那样的人生儿育女,未免委屈了阿姐。”
沈流哲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又生气了,不禁摸了摸鼻子,“不如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罢。”
沈浓绮心中有了个粗浅计划,可关于更周密的安排,此时绝不能对沈流哲透露半分,未免他冲动之下又额外生枝。
“你经了此次教训,今后也还需长进些!今日我来,一是看看你的伤势,二来也是向你透个底,免得你病好了再按捺不住,一刀去结果了刘元基,那便是得不偿失!左右我心中自有打算,你只需好好按我说的做便是。”
沈流哲不住地点头,“流哲自然一切都听阿姐的!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先莫要管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眼下就有一再紧要不过之事,你需听我的。”
“何事?”
“你病好之后,便去朝中老老实实当差,切记今后要唯帝师周沛胥马首是瞻,他若是指东,你绝不可朝西。”
“凭什么啊!”沈流哲又嚷嚷了起来,“那人就像个掉进书袋里的臭石头!我平时瞧见都横不得绕着弯走。这次他挥鞭教训了刘元基,虽算是给长姐你出了口恶气,可他三番两次让人压着我打板子,我不找人去对门打他一顿就算是我懂事了,竟还要如此受他差遣?我不去!”
沈浓绮叹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就要朝门外走去,才绕过屏风,便听得后面一阵药瓶落地,叮铃咣啷的声音。
“诶!阿姐莫要走,哲儿听你的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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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
原本仆婢站了满地的景阳宫,现在皆被清了出去,寒风呼啸而过,显得有几分寂寥。
“皇后,整整三日了,你就让朕看你一眼,好么?就一眼。”这语调中满满都是哀求,令人闻之无不心软。
殿外的金顶红门之下,四个小太监肩上正抬了副小叶紫檀木龙纹担架矗立着,他们头颅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担架上趴着的男人,上身斜斜披了件黄金灿灿的寝服,依稀能透过寝衣,瞧见那副不甚强壮的躯干上,被缠满了沁血的绷带,身上盖着绣着黄金灿灿的飞龙绸缎夹棉薄裘氅,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唇角也泛白。
男人正满眼期盼着,望着由琉璃窗内,投射而出的曼妙婀娜剪影。
“朕知道伤了皇后的心,可就这么一次,皇后就不能既往不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