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扭身,朝沈浓绮混不在乎笑笑,“到底又给阿姐添麻烦了,无妨,昭狱那等稀奇地儿,人人谈之都色变,我此生又怎能不去瞧一瞧?”
说罢,大步流星便踏出了厢房。那些侍卫哪儿敢拿他?反而纷纷往后退让,留出条路来让他通行而过。
随着沈流哲的袖角在她的指尖逐渐抽离,沈浓绮的心不禁颤了两颤。
她忽然意识到,这两世沈流哲下昭狱皆是为了护她。上一世是受遍八十一道刑罚,那这一世呢?沈浓绮不敢细想,望这他那不羁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帘,她只觉得煎熬万分。
可她知道,就算她此时再忧心,也绝不能像张曦月那般哭天喊地,没了体统。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再艰难的时候,她也该镇定自若,绝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她将一切的情绪收拾好,再转身时,眼中的愁绪已消散,她睥睨着这厢房内狼藉的一切,目光一凛,吩咐道,
“来人!”
“将这凶器收好,交予仵作查验备案。”
“再将这几个女子压下去,命人给本宫看严实了,若是残了、死了,本宫绝不放过!派人去详查,她们是经谁引荐入的宫,入宫多久,以往是贱籍?民籍?还是僧籍?未免还有其他闲杂人等混入,前阵子那些喇嘛僧侣,全都再详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准放过!”
“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就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媚主惑上,祸乱宫闱之大罪!”
此时阵风吹入厢房,佛经荡起,经幡飘扬,身着淡黄宫装的绝代女子,修长身姿挺立在佛前,眼中迸出愤怒的火花,面带怒容,似是上天派遣下凡,维持世间秩序井然的神女!
眼见沈流哲犯下如此重罪,在场众人免不了轻看了卫国公府一眼,此时耳边乍然响起这振聋发聩、如金击玉碎的天外神音,心中不禁发怵,再不敢慢怠,纷纷应是,各自听令忙有序散去。
临近宝华殿的一间偏殿。
太后面色不虞地端坐在主位的那张小叶紫檀木的雕花椅上,沈浓绮坐在太后右侧下首,正面带寒意,唇边紧抿。
刘元基在主位上与太后相对而坐,也是眉头紧锁。
他方才躲在厢房中不敢出来,直到在窗洞中瞥见沈流哲渐行渐远后,才稍稍心安些许,后又有下人来报,道皇后被下毒暗害一事败露,刘元基才放下的心又被高高悬起,直到听到采莲已死,线索已断,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事儿猝不及防之下齐齐发生,打了刘元基哥措手不及,他做了好大一番心理建设,经太后三番五次传唤后,才终于坐在了此处。
他衣装虽然已经穿戴好了,可身上那阵刺鼻的脂粉还萦绕在身周,似乎在提醒着殿中诸人,方才在佛堂当中发生的香艳之事,令人闻之生厌。
出了此事,太后免不了要过问。可若刘元基是她亲生,她定会勃然大怒,大发雷霆,训骂呵斥自然不在话下,出手打几下都算是轻的,可刘元基到底不是,她与这半路义子着实不够亲近,连火都不好随意发,只能憋着一口气,按照章程发问。
“方才是谁在佛堂上厮|混?”
这话犹如隔空打脸,让刘元基眉头更紧了几分。
他此时无比后悔,若是早将沈流哲杀了,将此事推脱在刺客身上,他便不会在此受忍受这般屈辱的盘问。
他皱紧眉头,“乃朕。”
这毫无悔意的姿态,令太后更火大了几分。她不禁想,若是两个先太子在世,绝不会如此对她。犯下如此罪过,居然还有脸坐着回话?还口口声声自称“朕”?她亲生的孩儿死了,牌位还在宝华殿中供着,在天上都不安生,还要被这忤逆义子在佛堂上如此冒犯?
太后语气冰冷了几分,“这是第几次如此厮、混?”
这无异于公开处刑,刘元基只觉更没脸了。
他望了坐在对面的沈浓绮一眼,见她自始至终眼皮都未掀起瞧过他一眼,他心中愈发焦虑了起来。他的确是如此厮|混过多次了,可眼下他能承认这个事实么?打死都不能!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他瞧着是回答太后的问题,实则却是朝着沈浓绮所坐的方向,信誓旦旦地赌誓。
太后盘着手中的佛珠,目光沉沉的瞅着刘元基,又问出一关键问题,“那女子究竟说了怎样的忌讳之语?竟让沈家老三动了杀心?”
不是没去盘问过剩下的那些活口,可她们眼睁睁看着有人因言丧命,便知这话绝不可能再散播出去,一个个哪怕受了刑都不敢说。
刘元基眼神忽然就开始飘忽了起来,“就……嗯……朕也记不清了。”
太后手中的佛珠越盘越快,眉头越皱越深,她不禁开始犹疑起来。
究竟那死去的女子说了什么惊天骇言,是那些活口不敢说,皇帝不肯说,沈三不屑说的?
那言语定是极其不妥,说出来定会引范众怒,才让在场者皆如此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