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惊愕过去后,谈竞立刻反应过来于芳菲想从这个问题里得到什么答案。在延安的行事准则里,明确标注了不适用金钱,不使用美色,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美色,或许在于芳菲眼里,色是次要的,他在栖川旬面前的地位才是重点。
“你说呢?”他不疾不徐地给出这个回答。
于芳菲短促地喘了口气:“我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拉开了那扇门,那一瞬间的凄惨萧索尽数收起,又变回骄矜冷漠的样子,“您忙吧,我不打扰了。”
这次换谈竞叫住她:“谁把你调到这里来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栖川领事。”她对谈竞挑起唇角,笑容里竟然与三分恶意,“她派我来辅助你,毕竟我们要成一家人了,我弟弟还帮你杀死了绵谷晋夫。”
谈竞点点头:“对,这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阿振。”
他用了一个亲昵的称呼,提到金贤振的时候,表情和语气明显比同于芳菲对话时和缓得多:“晚上我请他吃个饭。”
于芳菲忍不住出言讥讽:“阿振?你同他倒是亲近起来了。”
谈竞看着她的眼睛:“他毕竟是你弟弟。”
于芳菲没料到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有股怒火袭上心头。她手腕发力,啪地一声将门摔上,声音亮得像一记耳光,震得对面的窗户都嗡嗡作响。
“有件事情想好好请教谈会长,”她从门边走回来,一步步逼近谈竞,“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像是积攒了很久的怨气与不甘,她走近的时候带来万千风雨。谈竞本不擅长应付男女关系,尤其是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他对她始乱终弃了一样。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他重复了一边于芳菲的问题,也随之站起来面向她,“这个问题我抛给你,你会怎么回答?”
于芳菲也愣住了,她满脸不可思议,皱着眉盯他,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不要告诉我你对我的心意一无所知。”
“我知道,所以才有先前那一段。”谈竞道,“也正是因为先前那一段,所以才有今天,于……芳菲,口口声声说着心意的是你,暗地里调查我的依然是你,怨恨我不给回应的是你,同绵谷晋夫合作,以杀掉我为筹码,为自己换一个大日本陆军军籍的也是你,每件事都是你做的,你怎么还能再来问我你对我来说意味什么?那我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无意将自己当做争取她的筹码,同时也不愿意同她卷进一个感情漩涡里。于芳菲……他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得出这个结论——她先前被绵谷晋夫放在我身边,现在又被栖川旬放在我身边,她的作用就是当一枚棋子,而这枚棋子对于延安或者重庆来说,毫无用处。
她是个毫无用处的人。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关于绵谷晋夫的。”他语气温和,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她如堕冰窟,“绵谷晋夫开给我的价码,是一个日本国籍,一个日本军籍,和战争胜利后,作为一个日本人接受天皇表彰的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我进入日本权力阶层,成为战争后的新的……贵胄。”
他给你的又是什么?这是谈竞的潜台词,于芳菲听懂了,在绵谷晋夫找上他的时候,她一度以为日本人是看重她的,因此才会因为绵谷晋夫的死而对谈竞怨恨万分。
“于秘书长,”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谈竞再次开口。他看起来平静又冷漠,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压了下去,“我不知道栖川领事这次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但既然来了,那么我希望你能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你也知道,现在枪支生产换代的速度很快,军队里的战士们几乎每半年就会更换新的枪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