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元风觉得太子一定会疯!不反也得反,而顺帝这么做,真是将最后一点道貌岸然也给舍弃了。
他没有选择,只能道:“是。”
外头风雨交加,竺元风一步步走出殿外,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春日寒峭,可不及他被帝王心术所震慑的寒冷。
自诩得信任,但最终皇帝谁也不信,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公公。”小七提着灯笼,带着御寒的披风走过来,眼里带着担忧,凑近之后,他不由地问,“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竺元风与太子府传递消息一直是小七在办的,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冒险,这个皇宫跟头蛰伏的野兽一样,总有各种视线在暗中彼此窥伺,于是他摇了摇头。
“明日我亲自去。”
那天夜里,不仅是顺帝无法安睡,就是刘珂和尚瑾凌也是烛火亮到天明。
“六姐递来消息,大姐夫提前埋伏,若无意外,端王已经在他的手里,明日尖锋营必然能够进京,届时……是生是死未可知。”
这点,不管是尚瑾凌还是刘珂都推演过多次。
“罗云已经准备就绪,禁军之中,也有我的人,泗亭侯……凌凌,咱们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尚瑾凌听着外头雨声,拨弄了一下烛火,灯光下,脸上的表情恬静而美好,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缺了最重要的一环。”
刘珂动了动唇,目光落在明日尚瑾凌上衙时的官服上。
“缺了让你带兵攻入皇宫的理由。”而皇帝也少了个将太子当场诛杀的契机。
“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至红颜不幸多薄命,七哥哥……”尚瑾凌轻轻地抱住刘珂,喟然叹息,“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一起活下去。”
第二日,尚瑾凌依旧往衙门点卯,却忽然被竺元风带人强硬拿下,押入皇宫。
托二十九年前皇帝的那桩大丑闻之福,虽然百官对太子好南风很有微词,但是论荒唐,显然还是皇帝陛下更胜一筹,逼奸,杀害,构陷……每一项拿出去与太子和尚家公子的两情相悦,正常人都愿意接受后者。
谁都知道这位尚公子是太子殿下的眼珠子,没想到在皇帝突然将这位公子掠进宫,这要做什么?
逼着太子造反吗?
“蛊惑太子,悖逆人伦?”刘珂咬着牙吐出这八个字,眼中迸发出深深怒火,怒吼声对着金碧辉煌的大成宫方向,“老东西自己知道礼廉贤耻是怎么写的吗?他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那天的风雨骤然加大,雨滴砸在身上令人生疼。
除了刘珂,所有人都认为尚瑾凌无足轻重,只不过皇帝这么做,便是给出了一个信号,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不怕太子发难。
那么太子呢?
他若不动,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刘珂一身湿漉站于皇宫之外,眦眼欲裂,恨意交加,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为了他慷慨赴死的外祖,还有无辜极致,宁死不屈的舅舅,一切的一切,这罪魁祸首又伸向了他心爱之人。
“天子不仁,我欲取之!”
太子终于被逼着谋反了。
天空阴云密布,黑鸦催城。
京城入春之后,就没什么好天气了,惊蛰的雷雨,比往年更多,而这一天,仿佛天上神仙没耐性好好降雨了,将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混入天池之中,倾倒而下,以此洗刷地上的罪孽。
京城的街道上逃窜着仓皇的百姓,顷刻间所有的巷口道路空无一人,店铺门扉紧紧关闭,生怕外头的风雨吹进里面,接着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瑟缩在家中,不敢听,不管看,依稀是哗哗大雨声,却夹杂着不间断的跑动声和兵器摩擦声。
他们心中默默地祈祷,明日这一切都将过去。
或是新君继位,或是谋逆斩杀,无论怎么样,都是一颗颗的头颅和一片片的鲜血。
大顺王朝,在这一日,开始摇晃。
刘珂穿着盔甲,手中握着剑,冰凉的雨顺着剑尖滑入他的手指,他遥指皇宫方向,发出一声怒吼,接着□□骏马扬起长啼,冲向那至高无上的地方,在他的身后,则是黑峻峻的士兵,眼里带着冰冷的杀意,整齐的脚步带着坚定的信念跟随主君挺近。
如顺帝所言,太子手中并非毫无兵力,三千府兵在手,加上私藏的私兵,足有五千人,在昏暗的雨中朝皇宫而去。
而这动静一五一十地被送入了达成宫内。
顺帝听着侍卫的禀告,并未太多担心,“再探。”他摆了摆手就让人退下。
相比起越发临近的太子,他似乎更有兴趣身边之人,尚瑾凌正捧着一本论语,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