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哥不会发不了财。”
钟静上去一把揪住她:“耳朵没聋吧?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钟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二十二岁的女生逼到无话可说无路可退,她久久地沉默了。
姐妹对峙,阶梯教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虚掩的门扇被风吹得忽忽悠悠,走廊上有女生说笑的声音传来。
她的沉默久到让钟静失望至极,颓然放开了手:“好吧,我知道了。结婚的事家里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找你们辅导员,你别想从学校开出证”
“不会。”钟莹轻微但坚定地道。她正视着钟静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即使是那样,我也不离开他。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不会和他闹的,也不会丢家里的脸。”
钟静第一反应是怀疑:“你又在耍花样,想骗我答应你?”
钟莹笑了笑:“前天我的户口证明就开好了,你现在去找学校也拦不住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心话。今天之前我还没那么确定,谢谢姐姐的当头棒喝,让我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可能。晏宇哥可能一辈子都发不了财,一辈子都当个穷研究员,我吃不上帝王蟹,戴不上大粉钻,坐不了私人飞机,也不能痛快地买买买。”
她突然垂下眼皮,睫毛上闪出几点晶莹的光:“因为这样就不要他了吗?我想象了一下,好像做不到呢,宇哥还是比帝王蟹更重要的。”
钟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姐妹俩在阶梯教室谈了一下午,主要是钟莹进行自我批评,火眼金睛的钟静对她的真心假意进行判断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如果不是妹妹的伪装本领太高,演戏技巧太强,那她就还有被挽救的可能。
至于领证,姐姐表示她已经来棒喝了,阻止了,妹妹如果一意孤行,就必须亲自和老钟交待,以免把爸爸气出毛病。
钟莹五点送走姐姐,五点半回到出租房,晏宇还没回来,她便去楼下给老钟打了个电话。小店老板有幸欣赏了一场高超的谈话艺术,其中包括了嘘寒问暖,温和铺陈,缓入主题,耐心倾听,表达尊重,捧高踩低,以情动人等多种技巧,最后在一声含泪的“爸爸你真好”中圆满结束谈判,取得胜利。
钟莹挂了电话抹抹真挚的眼泪,老钟无可奈何的叹息也打到了她的心尖上,不管未来女婿多好多优秀,在丈人眼里他都是抢走女儿的坏蛋,可纵然百般不愿,他还是妥协了,表示让晏宇给他打电话,有些事情在领证前他一定要说清。
老父亲的爱不问对错,不求回报,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关于婚姻自由,她上辈子在许卫东那儿缺失的一角遗憾,老钟给她补上了。爸爸,真好啊。
回到家里,钟莹收了小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按晏宇早上的指示,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解冻,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七点半新闻联播播完,他还没回来,钟莹平时被投喂惯了,这个点肚子开始咕咕叫,便翻了一盒蛋卷抱着边看边吃。
天气预报结束,北城一台开始播放广告。冰箱和农用机的两条播完之后,画面出现了一阵轻烟朦胧,舒缓的钢琴声响起,轻烟渐散,纯白布景中只有摆放着鲜花,粉红色方盒以及一个小瓶子的高桌。
高桌旁立着身穿方盒同色轻纱长裙的少女背影,她梳着芭蕾头,肩颈白皙优美,腰肢纤细。伸手从桌上拿起小瓶子,手肘微抬举至与肩同高,优雅半转头,露出无暇侧颜,微笑注视瓶子,轻启红唇:“恒安女性口服液,锁住你无与伦比的美。”镜头切换,下接口服液包装大特写。
总共十秒左右的时间,广告结束,三月增膘四月肥那铿锵有力的男声又吼起来了。钟莹笑得合不拢嘴,第一次看到自己以这种形式出现在电视上,她也不太习惯。不过广告拍得很符合要求,够朦胧够美,她擦了巨厚的粉底,戴了浓密的假睫毛,电视上完全看不出来,依然是淡妆效果。而且只能感觉这个女孩子很美,却很难通过侧脸推测出她完整的长相。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钟莹得意地想,不知许家投放了几个时段,电视剧播完最好再来一波,看看宇哥能不能认出她来。
八点四十五,一集电视剧看完了,晏宇还是没有回来,自己的传呼机也没动静。钟莹觉得有点不对劲,拿了钥匙下楼打电话。
呼了两次他没回,钟莹翻看信息,找到实验室隔壁办公室的电话拨过去,没人接,又拨打了他宿舍楼下的磁卡电话,这回有人接了,答应她上楼看看人在不在。十分钟后她再拨,竟是大高接的电话,说晏宇下午不在学校,不知去了哪里。
钟莹想了想,拨了晏家的外线。这个时间晏奶奶已经睡了,小阿姨也说晏宇没回来过。
嗯?怎么回事?钟莹不安起来,早上晏宇把她送到人大,明明说要去学校准备论文答辩的啊。就算有事临时需要外出,也不能忙一天没个消息吧,再急的工作起码有吃饭上厕所的时间,怎么能不跟她说一声呢,他应该知道她会着急啊。
九点半到十点,钟莹不停给晏宇打传呼,打光了身上所有零钱。小店关门,她跑出胡同口,心急如焚朝着他每天回来的方向张望,又一次痛恨起这落后的年代,想联系一个人太困难了。
将近一个半小时,她等得手臂发涨双腿发麻,马路上空荡荡的,远处有几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正在往这方走来,像是喝醉了酒。钟莹退进胡同,一鼓作气跑上五楼,换衣服换鞋,拿了一根晾衣杈防身用,又一鼓作气跑下楼,披星戴月直奔附近的魏村派出所而去。
次日中午十一点,钟静穿着白大褂从实验室里一出来就看见了妹妹。她靠在窗户边,小衬衫皱巴巴的,头发披散着,脸色憔悴,眼圈泛着淡青,嘴唇焦干,双目无神,真正素颜。
“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