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寻在家里穿着一件浅蓝色高领毛衣,这让他看上去比往常更加柔和。趁着这个机会,秦路跟越寻提起母亲说过涨薪的事情,却见对方迟疑着摇了摇头。
秦路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不用在意,我妈妈是真心觉得当初提的薪酬太低。”
越寻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开口。
此时秦路并没有察觉到越寻的沉默有什么异常,还在绞尽脑汁思索要怎么说服越寻接受这个提议。他知道越寻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而且看他平日里的表现,其实不用这份家教工作,他也能很好维持生活。
过了一会儿,越寻抬起头说:“秦路,这学期我可能要转学。”
秦路眨了眨眼,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什么时,顿时怔住。
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越寻垂下眸子:“我要跟着家里人去另一个城市。”
房间里的电暖气仿佛突然停止了工作。秦路无法感受到一点温暖,只有凉意一点点渗透心底。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他几乎无法顺利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家里人……是你的母亲么?”
越寻摇了摇头。
“我母亲已经走了。”
像是另一个炸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秦路差点跳起来。他震惊地盯着越寻,艰难开口问:“怎么会……这是什么时候……?”
越寻:“上学期我请假的时候。”
秦路立刻回想了起了那个夜晚,越寻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门口,一言不发高烧晕倒。他耳朵里像是有隆隆的回音,那个时候越寻所说的“回家处理一些事”,难道就是他母亲的葬礼?
而在那之前……自己过生日时,越寻正经历丧母之痛。
秦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越寻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过去。他们之间就像平时那样隔着一张茶几,秦路能轻易把手臂越过去,拉住眼前人的袖子,还能在越寻低头工作时悄悄看他手机敲击键盘的画面。
但这一刻,冰冷的茶几宛如无法逾越的裂谷,让秦路动弹不得。
越寻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你帮我回绝阿姨吧,之后不能继续给你补习……”
秦路打断了他:“你就不能不走吗?”
越寻沉默看着他。
对面的少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此时那双眼睛里慢慢盈满了泪水,像是破碎的水晶。
越寻说:“不能。”
他语调轻柔,里面似乎包含着万千歉意。可这句话依然像是最坚硬的钢针,直直刺进秦路的心脏里。
秦路说:“可是现在才高三。你走了,谁来辅导我功课?”
他还想说,我想要跟你一起高考,高考完之后,就跟你告白。到时候无论你是否要离开,我都不会害怕,我会追上你,永远做你的朋友。
但对面的人依旧摇头。
温柔、坚定、没有商量余地。
秦路不由自主攥紧了自己的袖口。他感到周身发寒,那种控制不住的恐惧感席遍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想要大喊大叫,想让越寻把他刚刚说出口的话全部收回。但是他没有这个立场。
他只是越寻的同学,普通的朋友,甚至这一年半以来都在受对方帮助。
秦路僵硬地说:“我不同意。”
然后,他再也没敢看一眼越寻的表情,拎起书包飞速跑出了这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