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那个人”时,这人声音刻意压低,眼珠意味深长地一转,众人当下会意。
一人嗤笑:“这个大奸臣,老早就想在朝中一手遮天了,要真是他,那还一点都不奇怪!”
“可要真是他,那这武安侯入京还会是来受降的吗?该不会是他俩里应外合,想要造……”
“嘘,慎言慎言……”
“客官,您的烧酒,趁热喝唷!”
“……”
猎猎旌旗在严风里招展着,一支绵延数十里的军队从客栈外行过。
※
邙山,风声肃肃。
被软禁半个月的一批朝臣、贵胄终于获释,率领着各自的亲卫围堵在西营前。
猎场里发生的惨案他们早已获悉,只是苦于被神策军羁押,是以在这荒凉的邙山里憋了十余日,今日被释放后,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来找居云岫质问。
“圣人到底在何处?!”
“快让我们面圣!”
“陛下,陛下!……”
尽管心里已有准备,可是众人还是幻想着或许圣人还活着,又或是赵霁还在,王琰还在。总之这朝中必须要留下一个主心骨,否则他们这一盘散沙该如何抵挡武安侯的千军万马?
据说,入京受降的武安侯今日已抵达洛阳城郊了。
营帐外吵吵嚷嚷的一片,众人心焦如焚,又是恐惧圣人当真罹难,又是担忧自己日后的下场,特别是那些外戚,因听闻居桁、居昊都已暴毙,心里别提有多惶恐凄凉。
武安侯一贯是残暴阴鸷的,听说以前镇守西北时,光是府里看不顺眼的侍妾就杀过几次,这样狠戾的人,要是真联合居云岫造反成功了,那大齐岂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这样一想,这批人越发煎熬不下去,开始愤怒地呼喊居云岫的名字,后来听闻战长林也在,又恨声喊着战长林。
戍守在外的苍龙军心头不快,放声呵斥着,气氛愈发紧张。
帐里,光线淡薄,居云岫坐在案前看战长林送来的邙山布防图,一脸泰然。
“这么稳?”战长林耸眉,调侃道。
居云岫学他那天夜里的样子,半似玩笑,半似认真:“你要我做皇帝,皇帝不稳,天下如何稳?”
战长林失笑,走到她对面坐下,伸指在布防图上一点。
“这是奚昱的驻军点,可以屯兵二十万,离猎场只有三里路程。”战长林解说着,又沿着山脉左侧的一条线一划,“这是行军路线,如果洛阳军要来围攻,就从此地折返,包抄,围剿。”
居云岫看着地图上的标识,眼眸微亮。
最后,战长林手指在邙山外的一条线上停住:“奚昱现在应该在这儿,最多一个时辰便到。”
居云岫想了想:“那就再等一个时辰吧。”
战长林点头,外面那拨人已是瓮中鳖,再闹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晾着反而有利于稍后收服。
居云岫把布防图收起来,望着虚空,眉间倏而微凝。
战长林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些心事。
“在想什么?”
如今奚昱已顺利抵达洛阳城郊,他们兵权在手,玉玺在手,只要解决外面的那一帮人,皇位便算是唾手可得了。
“哥哥的事情大家都还不知情,到时候……”居云岫想到这个巨大的谎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平静。
居松关是苍龙军的主心骨,是他们心里最后的苍龙魂,这两年多来,是因为借他之皮,她才可以调动旧部完成这一桩复仇大业,如果最后被他们知晓居松关早已溘然离世,自己被她这个郡主欺骗两年之多,他们心里该作何感想?
帐里一时沉默,战长林望着她,开口:“你怕他们怨你?”
居云岫没做声,似否认,也似默认,战长林知道她心里的顾虑,道:“当年在雪岭,兄弟一走就是十几万人,后来些年,也不是没有兄弟中途牺牲,他们不是承受不住生离死别的人,何况,居松关的死又不是你造成的,他们怎会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