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云岫道:“不用,他的药医不了我。”
扶风对上璨月忧虑的眼神,坚持道:“长林公子走前特意交代过卑职要留心郡主的身体,而且,秋猎时还要许多事情要劳烦郡主操心,还是叫程大夫来诊一次脉,开些助眠的方子吧。”
居云岫支颐,望着黯淡天光里的菊花,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再反驳。
扶风松一口气,向璨月略一颔首后,这才走了。
夜幕压下来时,程大夫在庭院里给居云岫诊完脉,叹息着,再次劝居云岫戒酒,老实服用他开的药。
这正是居云岫不想被他医治的重要原因,不是所有的疾病都可以靠药来医治的,至少心病不能,心病只能人医,或者酒医。
“明日再说吧。”
居云岫兀自倒酒,挥手屏退程大夫,程大夫垂头丧气,哀求地望向璨月。
璨月又有什么办法,前来送他,走到庭院门口,才敢低声道:“明日我一定劝郡主戒酒。”
程大夫摆脑袋:“等你劝,还不如等郡主把府里剩下的瓮头春喝干。唉,早知道让公子来这里住两日,把那些酒喝光再走。”
璨月颦眉:“这里是赵府,你叫他过来住两日,是想让这府里翻天吗?”
程大夫欲言又止,想到战长林那醋缸一样的脾气,唉声叹气地走了。
赵霁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最近朝堂上政务繁多,外加帮助居昊谋划一事,他回到府里时,多半已是深夜。今日倒是格外早,至少他走进秋水苑时,天光仍在,只是缭绕庭院里酒气有些重,便显得日色暗沉沉的。
赵霁走到石桌前,想到刚才离开的程大夫,道:“怎么又喝酒?”
居云岫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心月已在返回洛阳的途中,他这些时日有空便会到秋水苑里来看孩子。
顺便,也观察一下她的状况。
“相爷要共饮吗?”
居云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邀请他共饮,赵霁望向石桌上的那壶酒,他几乎是本能地断定,这不是居云岫今日喝的第一壶了。
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同意了。
桌上正巧有空余的酒杯,赵霁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居云岫在这个时候道:“我昨晚梦到我父亲了。”
赵霁倒酒的动作一顿。
居云岫望着墙垣那头一点点黯下来的天:“梦到他在雪岭,被二十万敌军围攻,胸膛被长枪刺穿,后背全是羽箭,马已死,戟已折,尸首被埋在厚雪下,战长林挖了整整一日才把他从雪地里挖出来。”
赵霁放下酒壶,负手站着,没有再拿那杯酒。
居云岫扭头,望向他:“战青峦为何要背叛苍龙军,相爷知道吗?”
赵霁分明没有看她,可是眼前却浮现出一双清冷、幽怨的眼睛,他试图摒开这双眼睛的审视,淡然回答:“晋王提过。”
“哦?”居云岫唇角微微挑起一点弧度,“如何提的?”
赵霁也望着墙外的天:“肃王弱冠之年组建苍龙军,一生南征北战,内平匪徒,外攘戎狄,立下彪炳战功,苍龙军也因其战神之命威震四海,成为大齐最英勇、最团结的一支军队。这样的军队,是没有办法用刀剑从外部捅开的,要想击毁它,只有内部瓦解一个办法,而能从内部瓦解苍龙军的人,只能是战青峦。”
“为什么?”居云岫不再笑,眼里一片冷寂。
赵霁收回远眺的目光:“你们真以为,肃王府对战青峦恩重如山?”
居云岫蹙眉。
赵霁淡淡一哂:“或者换句话说,你们真以为在战青峦心里,肃王府对他是恩重如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