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再挣扎了,却还是十分排斥。
“母后,您可能只有这一次握儿臣手的机会。您不想听听,这些年您在冷宫之中,儿臣和皇兄在乔贵妃和父皇手底下,是怎么长大的吗?星怡没有同您说过吗?那您想不想听儿臣说?”
太后蓦然心软,手中力道又小了许多,她莫名地惶恐着,胆战心惊地吼了一声:“你说!”
月怡抓着太后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痴痴地贴上去,眼中充满了迷恋。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手掌,粗粝的,并不温暖。
“母后,您的手好多伤,女儿的手掌也是,您摸过吗?”月怡低声哭着。
太后不由自主去摸月怡的手掌心,的确好多伤痕,还有月怡的手背,细细摸上去,许多不明显的凸起,她伤心地说:“母后的手太粗了,实在摸不出来。”
“母后,女儿就从第一次想杀人的时候说起吧……那日,女儿饿了两天,宫女又送来馊了的饭食,还用针扎星怡,星怡十分害怕,就换了女儿出来,我恨极了他们,我也饿极了,我当时想,杀了宫女泄愤,再生吃她的肉。皇兄杀了宫女之后,我曾咬过一口她的肉。母后您知道吗,人|肉的味道并不好,充满了血腥味,但比起饥饿,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太后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在冷宫再悲惨,到底只是和一群疯子相处,从未想过吃人|肉。
月怡将这些年她有记忆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的狠辣,她的残忍,她的疯狂,她不被聂延璋承认并且被亲哥哥虐待的痛苦。还有她跟聂延璋的不和睦,他们兄妹又如何变得亲厚。
再到聂延璋登基之后,她想见母亲却怕母亲不认自己的惶恐与悲伤。
她将自己一览无余地展露在母亲面前,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像一只用羽毛插满自己肉|身的乌鸦,在母亲面前鲜血淋漓。
“母后,皇兄顺利登基却并不是女儿暗沉往事灰飞烟灭的伊始,那些旧事,常常出现在女儿梦中。就像您也不曾忘记过住在冷宫里的日子吧。”
太后听完表情木然,一刹后搂着月怡大声恸哭:“月怡……我的月怡……母后对不起你……”
月怡心口抽痛,嘴角却带着笑容,她还以为,永远都等到这一句话了。
太后干瘪的眼眶十分红肿,嗓子眼都发痛。
她紧紧握着月怡的手,感慨万千地说:“月怡,来日方长,你也是母后的女儿。”
月怡低声垂泪,笑了笑:“母后,太迟了,星怡长大了,我要走了。”
太后惊惶地抓紧了她,不舍又不安:“走?你要走哪里去?”
月怡无奈地笑:“女儿也不知道。只是越来越难见到您和皇兄了,或许没有来日方长了。”
太后张着口不能言,拉着月怡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抬头幽咽。
“月怡,你怎么、怎么不早点来见母后?我是你的母亲啊!怎么会不认你!”
“母后,儿臣也想来。”月怡难过地说:“可是儿臣真的不敢。只是这次深感大限将至,实在怕再也见不到您,实在怕您永远都不知道,您还有另一个女儿。”
太后抱着月怡,十分后悔,她流着眼泪说:“怪母后,怪母后,母后早知道星怡有异常,只当她是不亲本宫,没想到……没想到……都怪母后。”
月怡极欣慰地说:“母后,女儿没有怪您。”
母女二人平复后,太后说:“你皇兄也是的,既早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月怡,真是苦了你了,难为你竟不恨母后跟你皇兄。”
月怡心中苦涩,声音似有苦味儿:“母后,其实皇兄又比女儿好到哪里去呢。只是皇兄不愿同您说罢了。”
太后更愣了。
月怡继续说:“母后,十年蛰伏,受尽侮辱,皇兄怎会容易,他比女儿更痛苦,只是他自持兄长、儿子的身份与责任,如今又是帝王,轻易不肯泄露心事罢了。女儿的路走到今天已到尽头了,您和皇兄的来日之路且还光明灿烂。
您若相信女儿说的话,请您体谅皇兄,立后封妃的事,姑且遂了他的心意。人生难得之事,钟爱之人求而可得,您何必拆散皇兄与他的心上人,只当是,对他这些年不辱韩氏使命的奖励好了。”
“可是……”太后在这大悲的秘密面前,却也的确于心不忍了,她叹了口气说:“好吧。”
月怡大喜:“母后,谢谢您!女儿替皇兄和枝姐姐谢您!”
太后抱着月怡不肯撒手,眼中仍旧含泪:“女儿……我的女儿啊……”
月怡靠在太后肩头,闭着眼说:“女儿肖想这一日许久,今日美梦成真了。”
太后越发难过。
不知多久后,月怡忽低声说:“母后,女儿困了,您抱着女儿入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