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午睡醒来,感觉身边有人来过。
她入住的医院就是蒋虹做康复治疗的那一家,因此不用说也知道来的是谁。
尽管聂尧臣没怎么跟她提起,但他不是也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么?蒋虹肯定康复得不错,失语症影响了她部分表达,但意识其实是非常清醒的。
不敢来见她,其实就是因为羞愧,以及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
哪怕到了现在,蒋虹仍然觉得她费尽心思去抓住的不属于她的一切比她原本的世界要好——就算苟延残喘,就算是施舍,也比过去那种清苦的日子强。
这些日子元熙躺在病床上想得很透彻。都说女性生孩子是一脚跨进鬼门关,原来鬼门关前溜达一圈,能想明白这么多事。
她过去对这个女人还有所期待,到后来心如死灰,再到如今,竟然有点瞧不起她了。
既然连自己是谁都羞于承认,又何必老是悄悄来看她?
当然,元熙也知道她可能是想要来看两个小宝宝,人一旦上了年纪,对自己的孙辈就有着近乎执着的喜爱。
之前蒋虹不也是因为发觉她怀孕了,才冒着被疑心而遭灭口的危险来看她吗?
何必呢,真是。
元熙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心想今天聂尧臣怎么还没来。这几天两人都是约好每天这个时间去看宝宝。她手术后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下地自由活动了,但两个小家伙还要在新生儿病房多待几天,父母每天可以定时探视。
医生说今天宝宝可以出新生儿病房,跟她一起住在这个套间里了,她从早上醒来就一直盼着能赶紧把孩子给接来。
之前在新生儿病房看到两个小家伙,感觉跟生下来那会儿皱巴巴的红脸小猴形象已经大不相同,几天工夫就大了一圈,会睁眼会蹬腿儿,仿佛再过几天就要会叫爸爸妈妈了,可爱得让人挪不开眼。
护工和月嫂都是现成的,宝宝不在身边,就都在病房照顾她,每天想着花样给她弄吃的,弄各种汤喝,把她也给养胖了一圈。
今天据说是有个专业开奶的老师会□□,因为宝宝们抱来身边之后她就要自己喂奶了。她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母乳还不是直接就能有,还得疏通疏通……
然而病房外来的却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本来还好奇这行原来还有这么年轻的从业者吗,可是看到摘下墨镜和口罩后的那张脸,她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你就是元熙?”女孩儿问。
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这一刻却突然复杂得让人回答不上来。
“saki?”
女孩儿笑了:“嗯,我是saki,元卉。”
很自然也很单纯的反应,仿佛只是被一个熟悉她的粉丝给当街认了出来。
元熙眼睛里却有热滚滚的泪水漫溢而出,偏生她自己毫无知觉,光顾着招呼她:“你坐,坐下说话吧!金姐,麻烦你给我拿瓶矿泉水……不,拿瓶橙汁给她。”
一如小时候那样,妹妹喜欢喝汽水,吃软糖,都要橘子味的。
“就矿泉水吧,谢谢。”saki带着客气和疏离,但还是忍不住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抱歉……我刚生完孩子,荷尔蒙的影响,情绪比较容易波动,眼泪不受控制,你别介意。”
saki表示没关系,也不多说话,就有点好奇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这跟想象中姐妹相见的情景很不一样。
元熙并不想让她一来就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擦干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你现在……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吗?”
“元卉,这就是我现在的名字。户籍档案里做过调整,不过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调的,反正现在大家都更习惯叫我saki,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好像也没人在意。”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秦飞白找你来的吗?”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有个事儿我要先跟你说明一下,你别太惊讶。”
大概在北京待的日子久了,saki说话带一点好听的京片儿,让她整个人也有种北方姑娘的爽朗。
“嗯,你说。”
“我做练习生以前的事儿都记不太清楚了,医生说以后可能会慢慢恢复,但眼下确实……我看到你知道你是我姐,毕竟脸这么像呢,但以前我们俩在一块儿的事儿就不太记得了。”
元熙的确吃了一惊:“失忆?”
“差不多那意思,但失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记得一些,剩下的就比较混乱,医生说就像东西放错了抽屉,而不是整个抽屉全被倒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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