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尧臣从楼上下来,元熙的治疗也刚结束。
她仍然亢奋,拽住他的衣袖:“我想起来好多事情,我听到了那个人的手机铃声!”
聂尧臣看向她身后的齐妍。
“不止是手机铃声,整个过程,都回忆得很完整,我都记录在这里,经过患者本人授权,现在把记录交给你们,希望对破案有帮助。”
齐妍把手中整理好的记录文件交给他们,不忘问问聂尧臣的感受:“今天第一次跟王老师聊,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他并不掩饰,这半生遇到的困境无法与身边人诉说,这是头一次放下心防,在别人的善意诱导下断断续续说出来一些,心头真的轻松不少。
存在即合理,看来心理医生的确有其存在的必要。
“那就好。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元熙能想起细节固然是好事,但这不代表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心灵的创伤跟身体外伤还不太一样,不是止了血、缝合好就算痊愈的。接下来一段日子,元熙还是要经常来见见我。”
“我明白,谢谢你,齐医生。”
齐妍朝他们挥挥手,转身接待下一位病人。
聂尧臣拥着元熙回到车上,低头看手中那份记录。
的确,除了听到陌生的手机铃声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细节。
元熙见他面色凝重,盯着最后她说的,听到拉链拉上的声响和重物拖动的声音,忍不住关切道:“你还好吗?”
在清醒状态下进行理性分析,他们都很清楚,这里被尖刀捅入后背的女人其实是他的妈妈,真正的芮琼芝。
她所说的不要伤害孩子,指的是在阁楼已经睡下的两个小姐妹。
她不顾一切地往楼上跑,其实是下意识想要保护她们的。
很可惜,她做不到了。
聂尧臣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凶手应该是在这里当场就把我妈妈装进了带来的防水布袋里,那时她可能还没有死,还有呼吸和心跳……”
所谓共情,不就是与人共同经历痛苦吗?他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吗?可为什么设想这个过程的时候,他仿佛能体会到母亲当年经历的疼痛与挣扎?
元熙也感觉到了,她张开双臂,倾身过去拥抱他,只叫他的名字:“阿臣。”
任何其他多余的话都无法安慰他失去母亲的痛苦。
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种感受。
他任由她抱着,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也回抱她,两人靠在一起。
“这个过程,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我也发觉了。”元熙道,“凶手杀害你妈妈之后立马就把她放进防水布袋,这样血才没有流得到处都是,从而留下她的生物信息。但是他把人从楼梯拖下去,应该会留下拖拽的痕迹,这一点警方的卷宗里并没有提到。”
“嗯,还有这个时候你父亲在哪里?”聂尧臣接话,“他应该是被控制了,或者是昏迷了,否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杀而毫无作为,还任由对方把人拖走。”
一个人控制两个成年人,即使是一男一女,也并不容易。
“这里,我听到‘妈妈’往楼上跑之前,应该有人倒在地上,可能就是我爸爸。”
聂尧臣突然看向她。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摇头:“就是听到你叫她妈妈,感觉很奇妙。其实我妈妈……她也一直很想要个女儿。”
如果是像当年小袁茜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孩儿,她应该很欣慰吧?
元熙眼眶泛红:“她哪怕做过我一天妈妈,就永远都是我妈妈。”
回到案子本身。
“如果当时你爸爸是被凶手打倒在地,那尸体上应该留下了痕迹才对。”
“如果不是伤到颅脑,只是在后颈部用力击打,应该也会造成人短时间内昏迷不醒。”
聂尧臣不吭声。
他还是觉得不对。把人打倒在地,明知他短时间内可能就会醒,凶手应该会很紧张、仓惶,不足以让他在作案时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