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城公安大学科学研究所,颅骨复原实验室的研究员终于将邱含琦送来的骸骨复原完毕。
其实含琦也没料到会用了这么长时间,可她研究生时候的导师恰好有任务要出差,新的实验室负责人许教授看上去超级年轻,戴副眼镜,斯文败类型帅哥一枚,却整天冷冰冰的,让人问也不敢多问。
好在实验室的研究员胖哥相当敦厚,在她每天的奶茶和炸鸡轰炸下加班加点给她赶出了初稿,还抱歉地解释:“今年公安部牵头开展积案侦破的专项行动,有好几起白骨案送到我们这里来请求复原,我们人手有限,到现在才做完,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别这么说,我这已经算是插队了。不过我看送来的案子都是骸骨实物啊,现在不是传照片和x光片过来,然后根据死者头部软组织数据就能恢复样貌的吗?”
胖哥压低声音道:“许教授不让我们用这种平面复原法,他说不看颅骨实物,仅凭数据和想象做出来的样貌只能算是拼图,根本不能算真实相貌复原。这种方法用多了,技术员的水平就退化了,永远精进不了。”
含琦咋舌:“这么严格的吗?”
“你对严格恐怕是有什么误解。”许漱溟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正好听见他们说话,“我要是足够严格,这种初稿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系统里面!”
他将手里刚打印出来的黑白初稿拍在桌上,躬身对着电脑,自顾自调出软件里的文件做数据改动。
胖哥研究员已经见怪不怪了,自觉地坐着人体工程椅滑向旁边,把正对电脑的位置让给他。
含琦瞥见他紧抿的唇线,眼镜后面那千年寒冰一样的视线,猜到他可能对初稿不满意,还可以更精进一些。
对她来说,复原后的画像当然越准确逼真越好,但时间对破案来说也是很宝贵的,她怕再耽误下去春海那边又要出变故,所以不敢让他再这么精益求精地做下去。
她刚要开口,许漱溟突然一把抓起桌面上那张打印的图片,对旁边的胖哥说:“按照我现在修改的数据重新做一次,这张初稿作废。”
他抬手就将好好一张a4纸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扔。
“哎!”
含琦伸手去接,当然是没接着,眼看着纸团落入纸篓,连连上前从纸篓里把纸团给翻出来展平。
“你在干什么?”
许漱溟的语气仿佛一位得过国际金奖的顶级大厨眼睁睁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公然吃厨余垃圾。
含琦却顾不上他的情绪好坏,对着那张被展开后已经皱巴巴的图像喃喃道:“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才许漱溟抓起纸张的刹那,她看清了上面的这个图像,脑海中有灵光一现,才出手阻止他扔掉。
胖哥也滑过来看了一眼:“我在全国人像数据库里比对过了,没有符合特征点的照片。”
他对自己这个初稿还是满意的。
许漱溟:“垃圾。”
做的粗糙当然不可能比中现成的照片。
“不不。”含琦盯着图像,使劲在脑中检索,“没有那么精确,我见过的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清晰的,就是这个轮廓……哎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许漱溟对“垃圾”的忍耐程度相当有限,伸手又要去抢那张初稿扔掉。
“别,你给我……”
含琦眼疾手快跟他抢,争夺的过程中一扭身看到他鼻梁上的眼镜。
对,眼镜!
她突然反应过来,将那张纸连同许漱溟的手一起摁在桌上,抓起笔筒里的一支黑色水性笔在那张复原的女性画像上添上一副眼镜,然后将圆框涂黑,变成墨镜——她脑海中的那张脸就是戴着墨镜的,再加上丝巾之类的装饰遮住部分脸颊……
聂尧臣的妈妈芮琼芝!
邱含琦将眼前的画像跟脑海中的印象终于对接上之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到底怎么回事?聂家花园中挖出的骸骨竟然跟聂尧臣的妈妈有着高度相似的面容!
颅骨复原的科学依据是法医人类学、解剖学中的头骨和面貌相互关系的规律,这种规律有特定的观察方法和测量方法,经过多年理论发展和技术实践,如今又加入计算机技术,不可能出错。
这具骸骨生前就是这副样貌,绝不会有假,那么如今顶着这张脸和聂太太身份生活的女人是谁,跟这具骸骨又是什么关系?
邱含琦立马掏出手机,先打给田隽:“师兄,这边颅骨复原的结果出来了。你赶紧把骸骨的dna和聂尧臣的dna送我们科去比对,对,不是凶手的dna,是受害人的dna!还有,想办法去提一下他妈妈芮琼芝的dna,也跟骸骨和聂尧臣分别做比对……你别问了,照我说的做,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挂断电话之后,她都顾不上看许漱溟的脸色,跟胖哥研究员说麻烦把终稿发邮箱,就一把抓起那张初稿往门外走,边走边给元熙打电话:“熙熙,是我啊,我拿到了颅骨复原的图像,今晚就回春海。你跟聂尧臣在一起吗?他妈妈有点问题,可能跟案子有关,你别跟她走太近啊……喂,你听见我说的了吗?你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