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社员们休息的时间有限,傅敬疆来时像一阵风,回去时亦然。
苏兆灵要跟他算花生饼的钱,被他坚决拒绝了,说辞一如既往地冠冕堂皇:“军民一家亲,这点花生饼不值什么钱!再说了——”
傅敬疆指指手里拎着的那个药包,那是苏兆安按照他说的方法,用细辛、甘遂、白芥子各75钱,延胡索1两,配80毫升姜汁调成糊状后,制成的六张药膏,道:“这个,你们也没有跟我收钱不是?”
见苏兆灵依然坚持,沉吟了一番后,才有些蠢蠢欲动地试探性提出了内心深处一个方便再次礼尚往来的小愿望:“我刚才在你们家灶房,看到一个缸子,兆安说是你做的腐乳,我家只有三个大男人,这些东西也不会做,你要是方便,下次我也买些豆腐,让你帮忙做,可以吗?”
傅敬疆所说的这坛腐乳,是苏兆灵昨天晚上刚刚做的,在一定程度说,是为了双胞胎做的。
且说,前天中午队里刚下工不久,就来了个卖米粉的,还是前几天苏兆灵带着双胞胎赶集时,见过的那个国营饭店的胖厨师。
胖厨师把担子在晒场边的树荫下一放,就摆开了架势,拿起一个破铁皮话筒,对着村子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大嗓门一吼,公鸡打鸣一般,吆喝了起来。
“坡南队的男女劳力们,玉米换米粉啦,一斤玉米,换一斤半米粉,快点来哟,先来先得哟!”
然后,原本正站在猪圈外头,美滋滋地看着小猪仔唧唧哼哼吃猪草的兆康,立即一阵小旋风般冲到院子里,满脸期盼地看着正在洗手的苏兆灵和苏兆安。
“大哥,二姐,国营饭店的人又来拿米粉换玉米了,我们也去换一斤好不好?”
说起来,玉米换米粉这事儿,上次赶集时,苏兆灵就已经听兆安兆蕊说过。
大致就是,这年头,由于大家伙都过得苦巴巴的,所以国营饭店的营生也不是很火红,一般也就是街圩那天才有多点人,其他时候都是稀稀拉拉的,所以,国营饭店的工作人员,三天两头的都会轮流挑着筐,亲自上门到各生产队卖米粉,可以直接用钱交易,或是拿玉米以物换物,当然,对于社员们来说,基本上都会采用第二种方式。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得就是如今的苏家,这年头的小屁孩,就没有几个不是五香嘴的,就是几颗炒黄豆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煮个鸡蛋,还要把蛋壳埋在膛灰里,末了再用手把蛋壳里面的那层膜抠出来,照样吃得美滋滋,所以这几天的几顿好饭食下来,不说兆康,就是兆蕊也变成了小馋猫。
当然,明面上的大家长苏兆安亦然,所以那天晚上,苏家人又美滋滋地吃上了米粉,虽然这顿米粉,它只有盐莫有油。
人吃饱了脑子就会容易变得迟钝,苏兆灵接下来的一句嘴瓢,就是如此。
她长叹了一声,心里想着嘴里就秃噜了出去:“要是有一勺腐乳来配,就更好了!”
刚刚说完,立时反应过来的她还在担心穿帮,没想到苏兆安顺嘴就和她应和上了:“小灵子你是不是也想起当年阿妈做的腐乳了,唉,我也想了!”
他话音刚落,苏兆灵就在心里大喊了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立马引来了双胞胎的“水漫金山”,两个小人儿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兆蕊眼里甚至还含了泪,兆康虽然没哭,小声音也是委委屈屈的,让人听了就恨不能把他揉在怀里心疼一番。
“我都没有见过阿爸阿妈,也没有吃过阿妈做的东西。”
兆蕊跟着拼命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把弟弟妹妹弄哭了,问题同样很严重。
苏兆安显然也被吓到了,只能手足无措地向苏兆灵投来求助的目光,好在苏兆灵也够给力,一边一个,把双胞胎的小脑袋又给狠狠地秃噜了一番后,故意用一种欢快的声音给两人打了一番包票。
“不就是想吃阿妈做的腐乳吗,等明天,叫大哥去隔壁上朝队的王豆腐那里,买几块老豆腐回来,二姐就给你们做腐乳,跟阿妈的手艺是一模一样的,等上十几天,你们不就可以尝到了!”
王豆腐是隔壁上朝队一个专门做豆腐的老汉,也是赶集回来的那天晚上,苏兆安随口一说,苏兆灵才知道社员们干活,也是分力气活和技术活的,像木工、石匠以及做豆腐的这个王老汉,就属于技术活,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外出做工,无需下地,但挣到的钱也要按照一定比例交给队里,队里再给你换算成工分发粮。
这个王豆腐,就经常三天两头做了豆腐,挑了担子到各个生产队叫卖,当然,人家是不接受以物易物的,必须实打实用钱买。
既然苏兆灵发了话,苏兆安自然乐得安排,他自己也馋着呢,不过在那之前,还不忘向苏兆灵确认:“小灵子,你真会做啊?阿妈当年做腐乳的时候,你还小呢,真的记得?”
对此,苏兆灵回了他一个自信的微笑:“你就等着看好了!”
苏兆灵表示,作弊神器《农村实用手册·生活小常识·腐乳》了解一下,而且,人家原料也只需要老豆腐、盐、花椒即可,接地气得很。
于是,昨天中午下工后,苏兆安在双胞胎的督促下,回到家连饭都莫有吃上,就急吼吼地跑了趟隔壁队。
然后,当天晚上,苏兆灵在三双热切眼睛的注视下,严格按照小册子的指示,将苏兆安买的老豆腐,整整齐齐地切成了长宽约一寸、厚约3分的小方块,再将所有豆腐块按照“人字形”放到笼屉里,盖上屉盖,再放入缸内,将盖子盖严。
最后,苏兆灵拍拍手:“好了,再等几天后长出菌毛,再放入盐水和花椒,就差不多了!”
老话说得好,“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就是做个腐乳嘛,小意思!所以,对于傅敬疆的这个小请求,苏兆灵答应得非常干脆,丝毫没有留意到,男人得到她的确切答复后,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得闲了,我再过来!”
傅敬疆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微笑,一直爬在他那总是习惯性严肃紧绷的嘴角,就连头上飞过的一群明显就是要去田里嚯嚯粮食的鸦雀儿,都灰常难得地得到了他的笑脸……
在苏兆灵看来,傅敬疆的两次到访,都正常得很,她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因为这件事情,再次“荣幸”地登上了队里的热搜排行榜,还是短短小半天,消息就被传得飘飘洒洒,而她这个当事人,甚至整个苏家,都懵里懵懂啥都不晓得的那种……
还是第二天,去棉花地里摘棉花时,苏兆灵才从何秀玉处知道了这件让人超级无语的事情——
“小灵子,听说你跟人开亲了?”
苏兆灵:what?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问一句,为啥没人评呢,求求求求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