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她在杨安那里吃的饭,还没来得及跟杨安娜说两句话,顾析的电话就突然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顾析之前被年晓泉安排在家庭旅馆,觉得自己宝贵的肉体被人惦记,说什么都要把年晓泉的手机号码记下来,说是以防不测、随时传唤。
他跟白宴从小一起长大,知道白家发生的事后立马嚷嚷着要来潭城,被他爹妈提早一步关了禁闭。如今打了一个晚上白宴的电话没通,心里没底,无计可施,索性挨个问起了白宴的身边人,就连美国的柳梦莹,他都问了一嘴,此时他打给年晓泉,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有老白的私人电话,134那个。”
年晓泉起初没听出来电话里的人是谁,她为了省钱平时一向不开来电显示,所以歪着脑袋思考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像是有,您是?”
“老子是顾析!你给老白打个电话过去。”
“打过去做什么呀?”
“问问他在哪儿,怎么一晚上不接电话。”
“那您怎么自己不打?”
“我他妈要是能打通,还犯得着来问你。”
年晓泉倒是也听出了顾析语气里的急迫,没跟他计较,沉默一晌,轻声说到:“那我要是也打不通呢,我跟白少平时从没用过这个号码。”
顾析“啧”上一声,没好气的样子,“你别管,总之,你打过去试试。要是万一他接了,你就先把人安抚下来,他那人嘴巴上不说,心里其实特别容易别扭。对了,你记得,说话的时候,不要提他家里的事,语气得迂回,得有艺术性,追忆往昔,追忆往昔你知道吗,就是挑些浪漫让人开心的事儿聊。”
年晓泉心想,我跟白少也没有浪漫让人开心的事情可聊呐。
但她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找到白宴的私人号码拨过去,第一个没接,她心里踏实不少,半个小时之后,她又试着随便再拨过去一个,没想到,这个居然通了。
年晓泉站在原地,举着手里的手机,脸上表情一时有些无措。
白宴在那头倒是显得还算心平气和,只是声音带了些疲惫,哑着嗓子问她:“什么事儿。”
年晓泉少有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一时慌了神,开口就是一句:“白少,我考上大学了,您在我这里充的会员卡还剩两万二,我觉得应该找个时间还给你。”
她话一说完,觉得坏了,毕竟按照顾析的要求,她这句话属实是既不浪漫,也不追忆往昔,特别张嘴就提钱,更别提艺术性了,看着就像是在人家伤口上加了孜然又撒盐,于是,她低头看向脚尖,一时间心底特别没底。
没想那头的白宴不仅没生气,沉默几秒钟,张嘴还来了一句:“再借一万。”
年晓泉一时愣了,她看着自己口袋里刚拿到拆迁款、随身揣着、放哪都不放心的大红存折,眉头皱起来,轻声道:“这…不太好吧。”
白宴兴许也发现了她的迟疑,思考一阵,低声加了一句:“我再上你那住两个月,算上利息,一起还你六万八。”
年晓泉于是眉头皱得更深了,咳嗽一声,很是郑重地教育起来:“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您在哪儿,我现在给您送过去,其实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想做一个助人为乐的人。”
姑姑是很寻常的姑姑,血缘浓度不高,思想觉悟比较一般。
这位姑姑当年对于嫁进容家的年晓泉意见不小,婚礼途中,遇见她前来闹事的旧情人白宴,老人家羊癫疯骤发,意见一时更是变为了惊吓,明里暗里带着些打量,仿佛自己风光霁月的侄子一夜之间被鬼迷了心窍,世间万千纯洁少女不爱,偏偏只爱他人怀里的那一个。
容绪与自己这位姑姑感情不深,婚后第二个月,他就带着年晓泉回了潭城生活,之后几年,逢年过节问候,大病小痛打钱。
上月,他与好友在东京合办的奢侈品店开张,年晓泉带着女儿过去探望。
一家人他国重逢,躺在一起,难得有点儿浓情蜜意的意思,只可惜这温馨的时刻没持续多久。第四天,容绪那位刚刚做完阑尾手术的姑姑就从国内打来了电话诉苦,开口气弱体虚,仿佛手术途中不幸走失了一个肾,仔细再一解释,才知道原来是伤口感染,住在医院一时下不了地,而她女儿的婚礼不日就要举行,在这样至关紧要的时刻,一家人商议许久,一致决定让年晓泉这位表嫂代为出面,帮着家里操劳一二。
年晓泉对容绪的家人向来宽和,加上她大学时也曾与这位表妹有过同窗之谊,此时接到电话,思考一阵,点头答应下来。
容绪兴许也知道自己这位姑姑的性子,把年晓泉与女儿送去机场,临走前,不忘严肃嘱咐她道:“如果姑姑那边缺了钱,就让她打我电话,你不要偷偷垫上。媛媛这几天晚上有些踢被子,你感冒了,也不要总亲她。”
女儿容媛今年三岁多一点,因为出生时早产,体质不大好。
容绪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手把手教导,实打实的疼爱,感情深厚胜似许多亲生父女。
年晓泉笑着点头答了声好,抱着女儿往飞机上走,一觉睡到落地,等坐上回市区的大巴,时间已过中午十二点。
母女两半路打了个盹,快到家时,被好友程茜一阵哭嚎的电话吵醒。
程茜跟年晓泉认识多年,两人是同乡,刚创业时又一起做美发,有过同甘共苦的日子。
程茜婚后没有再工作,回归家庭,围着丈夫孩子打转,整日里苦做优雅端庄,三句话带一个英文单词,四声笑里夹一嗓子美声,如果你胆敢在她面前放出一个响屁,那她就敢瞪着牛大的眼睛在你面前就地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