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自落马后,精神状态一日差过一日,没几日便面见了几位朝中重臣,叫了太子监国,自己则潜心养伤去了。
朝中人自然对此事有疑,庆帝落马这些时日,除了面见过几位朝中重臣,还都是太子的党羽。其他人连陛下的人影都没见到,只听宫内人每日传递出来的只言片语,才能知晓陛下病情。
诸多皇子自然不依,赵夫人带着五皇子成日里闹着要去看庆帝,瞧不见陛下便满口喊着太子大逆不道,弑父夺位的,后来是见到了养病的庆帝,却也惹怒了太子。
两人被太子下令,软禁在了宫内。
此事来的蹊跷,若是太子真杀了庆帝,那朝中其他党派自然能顷刻反了。可这庆帝落马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也确确实实还活着,太子只是监国罢了,监国这几日言行正常,瞧着没什么大动作。
说不准还是庆帝暗地里授意的,这老子往年有多疼爱太子朝中众人不是不知,若是庆帝察觉自己时日无多想替太子铺路,他们上赶着上窜下蹦,岂不是直接找死?
一时间朝中老狐狸们竟然安稳的很,都不愿做那只出头鸟。
可这安稳也不过几日,随着一位位重臣被调离原有岗位,太子党羽补缺上来。先是赵夫人手握实权的老爹竟然吃酒一头栽进湖里淹死了,而后又有几位重臣横死的横死,告病的告病。
男主还是有能力的,玩起人心来一套一套的,温水煮青蛙,等青蛙发现时早就为时已晚。
淮阳王大喊着太子软禁庆帝,要反了太子旗号,欲同其他手下反了,那两日京中人心惶惶,可蹦跶了没两日便被摆平了。
五皇子被软禁,庆阳王已经身死,如今淮阳王又被活捉,顿时朝臣大感不妙,曾跟太子有过作对的更想连夜逃离京中,却发现中外军诸事早不知何时投靠了太子,京城内驻扎着的一万人马,全由中外军诸事掌控。
而此前唯一与其抗衡的便是庆帝的明光卫,可几日没瞧见裴将军人影,他那些明光卫也如同兔子一般被困在了禁庭,早便没了作用。
等济州的中军回来勤王?太子早洗干净朝廷了。
能怎么办?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内侍引着太子来时,庆帝正直直躺在龙榻上,眼神死盯着上空帘幔,他不知疲倦的睁着眼睛,那双曾经清明的双眸此时早已布满血丝。
听了响动庆帝僵硬的转头,看着拾级而上意气风发的太子,额间瞬间鼓起了青筋。
“父皇的退位诏书写的如何了?”
太子言辞恭敬,带着几人负着手走进来,走到庆帝床边,十分孝顺的替庆帝拢好滑下去一半的被褥。
庆帝惊怒,反手欲给太子一个耳光,可他不知被这个孽子下了什么药,浑身一点力气都无,别说是打人了,那巴掌收不住险些翻到到了床底。
“你你放肆!你是想造反吗?!陈内侍呢?裴遂呢?”只这几个字,耗费了庆帝浑身力气,他红着脸嗬嗬喘着粗气。
景寰心中仍是有些畏惧庆帝的,他走到这一步也实属无奈之举,若不是庆帝想要放弃自己,四周虎豹环伺,他何至于此?
望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庆帝,太子景寰印象中那个高大威严,如同神祇一般的父皇,早已满面沧桑,两鬓几日间再见不到一根黑发,躺在床上疯狂的模样,同那些寻常老头儿也没甚么区别。
“父皇您到了年纪就该服老了,您处理起朝政来难免能力不足,如今便好好的写下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儿子,顺便再替儿子下令诛杀那几个反臣,日后儿子替您操劳政事,您去颐养天年,这岂非父慈子孝,皆大欢喜?”
“放肆!放肆!你竟敢你最好立即退出去,朕就当事未曾发生。你以为你有中外军帮持,便有造反的能力?济州不成气候,那黎北可是已经势大,你这般行径是想将江山拱手送给赵苍瑞?你可知你若是失败,可知下场如何?!”庆帝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给这个被权利冲昏头脑的儿子灌点醒神汤。
太子半点不怵,“下场如何?总不能比废太子的下场更差了。再说,父皇好好待在宫中,究竟是谁造反?孤是太子,谁敢冒着大不韪逼宫?孤身为皇室正统,岂能怕他一个赵苍瑞?父皇可别在长他人志气了——”
他一挥长袖,立刻有内侍端着笔墨、提前写好退位诏书的玉轴卷放到庆帝眼前。
“父皇病重,想来也无法握笔,孤这便叫了尚书台拟好的旨,父皇盖上玉玺便好。”
“你这个畜生!朕真是后悔,早便该废了你这孽障!”庆帝事到如今早已知晓这个儿子是铁了心的要篡位。他如何肯?哪怕是中了药身体没了力气,早年的英武也不是吹出来的,两名内侍压着他的手腕,将玉玺放到他手上往卷轴上按,挣扎半晌都没成功。
“畜生!畜生!你想要弑父不成?”
独孤贵妃端着汤药一直立在屏风后面,也不知偷听了多久,听到说弑父这个词,连忙丢了药碗从屏风后面匆匆跑了出去。
“寰儿!你快住手!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她拦在太子身前,看着苍老的庆帝,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淌。
独孤贵妃深感自己造孽,纵使当年她的夫君灭了她的国,杀害了她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纵使这些年他后宫妃嫔无数,跟别的女人不停休的生孩子,甚至想要废了她儿子太子的位置,可她心中仍是对他保留着最完美的爱情,这是她一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
叫她如何能看着儿子杀死自己的父亲?弑君杀父,这是要下地狱遭天谴的!
“只要父皇乖乖配合,写下退位诏书让位与孤,孤自然好生供养太上皇。”太子紧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