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启在鸿狩十七年彻底打服了所有外族,让天下不敢再忽视大越,实现了他年少时的雄才伟略,按道理来说忠于冯启的军神冯年应该会一直伴在他的左右,但实际上到了鸿狩十年,冯启便一步步削去北江王的兵权。
现在他有了更多的将军,无数富有才干的年轻人争着向陛下推荐自己,冯启的手下再也不缺人才了,他将北江王的兵权消减到了一个程度,派他替自己镇守九江水路以及北方边境,镇压不服管教的北琅人和那群草原蛮子。
冯年没有任何不满,他乐于回家陪伴妻儿,照顾已经病重的曲蘅走完最后几年,他知道作为军神的自己威势越来越大,不想让冯启难做,更不想盖过他的风头。
而这些年他也做的很好,没有让越朝北边起半分动乱,但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所以万康元年,冯启让太子冯淞监国之前最后一次召见了冯年,他让冯年承诺,从此北江王和北江王世子都不得离开永江道。
“……我明白了,陛下,冯年对天发誓,若是违背,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后代亦会因此遭难。”崇拜着弟弟的兄长跪在冰冷的大殿中央,叩首。
而隔着九重金色纱帘,他看不见高位上冯启面上的表情,也没有资格去窥探圣颜。
回去后,冯年迫不及待想把含舒郡主嫁出去,他已然隐隐察觉到了某些危机,为了安陛下的心这辈子他和儿子都不会再有自由,只盼着女儿能够通过外嫁的方式脱离这个怪圈。
但他等来的是女儿的逃婚。
她逃走了,跑到了外面不知险恶的江湖中,去追寻着危险的自由。
而冯年甚至做不到离开永江道去把人带回来,他也好、世子也好,都被圈禁在了王府。
很多人奇怪为什么万康七年时身强力壮的冯年会突然把王位传给病殃殃的世子,说句难听点的话,大家都觉得世子活不过他老爹。
可只有冯年,他只是想去汴梁带回女儿的尸骸。
只有不是北江王他才有资格走出永江道,在时隔多年后亲手带回女儿,哪怕当年活泼开朗的含舒郡主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骸,我的孩子呀,这外面并不是全然快乐的,有时比刀剑更伤人的是感情。
能叫人痛不欲生,亦能叫人顽强苟活。
按照冯年的个性,他很想一巴掌打死东方不凡,然而东方不凡功夫太高他还差了一些,国都递来的密信隐藏着警告,催他速速回王府,禁止在外调动兵力,堂堂北江王竟是没有办法收拾一个武林盟主,实在是讽刺。
可是说到底冯年甚至连带冯莫楼回去的资格都没有,至少在外面莫楼是自由的,而跟了他回去后纵然看起来是光鲜亮丽的北江王世子,实际上却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囚徒。
病殃殃的现任北江王年轻时身体也不是太差劲,至少勉强娶妻留个种还是能做到的,有很多人都愿意把女儿送进王府当寡妇,但最终他没有任何妻妾,一直独居,恐怕心里也不情愿让子嗣像自己一样被囚禁,直到某一日圣上耐心告罄找个由头发落王府。
毕竟这些年王府在外面的风评越来越古怪,什么“意图造反”、“北方之王”等等,若是猜不到幕后主使是谁,北江王就太傻了。
“莫楼,外公希望你能在外面自由自在活着,但若是有一日你需要权势,需要北江王府的力量,并且愿意承担被禁锢的代价,就回来吧。”
雪停了。
而小白和冯年的四方已再无积雪。
热气从她的嘴中呼出,她笑容灿烂道:“谢谢老爷子指教了,叫你声外公也不是不可以啦。”
冯年摇摇头,面露赞赏的微笑:“是我输了,年轻人真是后浪推前浪,你很好,再过几年一定能把武林盟主揍一顿。”
“……啊?”
远处冯莫楼静静注视这一幕,目光聚在小白的身上舍不得挪开,他噙着笑,面容柔和。
“小白姑娘可真是厉害,喜欢她需要不小的勇气,你说是吧,莫楼哥哥?”冯小宝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把手揣进布满绒毛的袖子里,神色莫名。
冯莫楼淡淡道:“我已通知沈慈启程,此后宫中必然会得到消息,冯熙,不要让我后悔与你合作。”
说罢他收起手中用来遮雪的伞,欢喜唤着“妹妹”向小白跑去,原地冯小宝搓搓下巴,为难道:“那我得赶紧避避风头呀,麻烦麻烦。”
“真是麻烦呀,要是爷爷能自己死掉就好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