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上检查,便跌跌撞撞下了床,然而重获自由的脚一踩在地面,脚踝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低头便看到五个红肿的指印,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这些红肿便会变成青紫。
她身上虽然涂了药,可依然疼得厉害,如今脚踝也被伤成这样,简轻语一时间气愤大过恐惧,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到桌前,拿起纸笔愤而写下一张字条――
“你太粗鲁,老娘不奉陪了。”
写完晾了晾,忍着疼挪步到床前,直接塞到了陆远的手中。
昏迷的陆远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严厉的弧度,握紧的手却仿佛在不安,看起来……有点可怜。
简轻语犹豫一下,将字条拿走,又回到桌前重新写――
“我走了,别找我。”
写好之后抬眸看向陆远,心下又开始愤愤,于是将字条揉成一团,想到什么后将荷包拿出来,迟疑一瞬后取出里头的银票,第三次写了字条――
“银票还你,我走了,你别找我。”
……不行,有点太卑微了,简直对不住她今日受的委屈。简轻语皱着眉头,一时忘了要逃跑的事,纠结许久都想不出该留个什么样的字条,而思考的期间,无数次地偷看了陆远。
思来想去好半天,她终于写好了――
“银票给你,一半是赎身钱,一半是你床上辛劳的酬劳,另:你活儿很差,我不喜欢,别找我。”
这次写的最长,也最满意。简轻语晾干墨迹后,便和银票叠在一起,拧着眉走到陆远面前,郑重其事地塞进陆远的手里。
陆远还昏迷着,清疏俊朗的眉眼自带矜贵之气,即便失去意识,也叫人不敢生轻视之心……她的字条是不是太狠了些,虽然时常会疼,可也并非全然没有欢愉,而且他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带自己来了京都……
简轻语心下一软,俯身便要将字条取回,然而手指刚碰到陆远的手,便被他突然攥住。简轻语一瞬间吓得差点神魂俱裂,挣脱时直接摔在了地上,不可言说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
她倒抽一口冷气,跌跌撞撞地冲出厢房,去后院找出马车便冲出了客栈,一直到靠近城门时才忍着难受步行。
她慢吞吞地走着,看到前方守城兵士挨个检查,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张脸有点太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若陆远醒后来城门打听……简轻语一个激灵,余光注意到旁边的百姓背了一筐山药,她眼睛一亮,当即凑过去讨了小半根,还同人换了外衫,接着到没人的地方擦了全脸。
再次出现在城门口时,她的脸上已经起满了红疹,灰头土脸地往里走。
当一只脚踏进京都城,她怅然若失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朝宁昌侯府方向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栈里重新点起了灯。
季阳第三次吐过之后,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扶着柱子对周骑道:“去……去看看大人和简喃喃有没有事。”
“我没力气。”周骑声音都很难发出来。
季阳看他难受得厉害,只能自己咬着牙站起来,忍着眼冒金星的难受劲往楼上走,好不容易走到陆远门口,他推门的时候没收住,门开后直接跌坐在地上。
屋里没有点灯,黑暗中季阳隐约看到陆远坐在桌前,沉默的剪影叫人无法看出他的情绪。
“……大人,您没事吧?”季阳莫名紧张。
陆远沉默许久,淡淡开口:“没事。”
“那……简喃喃呢?”季阳又问。
陆远这次沉默更久,久到季阳要冲出去吐第四次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她走了。”
季阳一愣:“什么意思?”
陆远攥着手中的银票和字条,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
转眼便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京都从暮春到初夏,东湖岸边的柳树愈发茂盛,街道之上的百姓也换上了薄衫。
这一个月里,季阳将京都城都翻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他要找的人。那个叫简喃喃的女人,仿佛一夜之间从人间消失,再没有半点痕迹。
“这个女人别让我找到,找到了我定要将她凌迟处死!”酒楼中,季阳一提起简轻语,便恨得牙痒痒。
周骑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即便找到她,也要交给大人处置。”
“交就交,落到大人手上,她只会死得更惨。”季阳冷哼。
周骑笑了一声,并没有附和他的话。虽然简喃喃逃走后,大人便变得愈发冷漠,整日里仿佛覆了一层冰霜,连最后一点人气儿都没了,可他还是觉得,将来即便找到了简喃喃,大人也舍不得对她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