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肤的前一瞬,有人握住阮白的手腕,往上拎了几寸。
那人的体温偏低,但与阮白才浸过冷水的皮肤相比,算得上很温暖了。
然后,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是阮白不久前见过的,骨相很好的手,他从阮白的手中接过那个险些伤害到他的凶器,放回了置物架上。
阮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从头顶传来,离自己很近的无情嘲讽:“我怀疑刀在你周围一米的地方,你就会自动受伤。”
阮白很不服气:“是刀太重。”
“真的?”
严雪临松开他的手,走到柜台另一边,逆光站在那。
在楼梯上的时候还没怎么察觉,直到现在,阮白须得微微仰头看着他,才发现严雪临原来比自己高那么多。
他不仅有一双不寻常的绿眼睛,脸部的轮廓也很深,眼窝微陷,鼻梁高挺,是一眼看得出的混血长相,气质冷而锋利,且让人感到压迫。
严雪临说:“刀都拿不动?”
似乎又是嘲讽和责备。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是不应该拿不动厨刀的,阮白只是找了个很蹩脚、一碰就会被戳穿的借口。
可实际上他的左边手腕脆弱到连腕表坠着都会隐隐发痛,很难用双手配合,完成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操作。
这些阮白都不会说,也不会用来向别人示弱。他会藏起那些真正使自己感到痛苦的事物——无论是□□还是精神上,不让任何人发现,可以拿来卖弄的都是无关紧要,一眼就可看穿的谎话。
就像他对凯瑟琳说很多好听话,不如直接告诉她自己才出院不久,身体不好,需要吃一些更营养的食物补身体。
阮白隐约记得妈妈曾经为这件事很苦恼,为什么自己会长成这样性格,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嘴甜好哄,实际却要比普通小孩需要多很多的爱和关心,且这些都是唯一仅有,只有阮白一个人能得到的,才能真的让他感受到被照顾,才会展露真心。
真的是性格很古怪的小孩。
所以现在阮白也不会把受伤的左手告诉严雪临。
严雪临半垂着眼,淡淡说:“不要信口开河,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阮白的手腕上,他半卷着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肤色很白,嫩的像是轻轻用力便能拧出水,上面还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红痕,大约是之间保安将他押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那些人也没怎么用力,可红痕持续到现在还未消褪,仿佛被人很过分对待过。
严雪临移开眼,不再看了,像是决定放过这个正处于应激状态,且过分娇气的猫:“你先去检查一下方才的伤口。”
阮白还在该怎么反驳严雪临的话,那些怎么能算承诺,明明只是哄人开心的。
正打算反唇相讥时,忽然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顺着台阶说:“……哦。”
如果没有理解错,这大概是不用切土豆的意思。
虽然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严雪临不讲道理。但他脾气这么坏,可能从没被人哄过,也没试过被谁撒过娇,恳求着做某些事。所以完全不能理解承诺与哄人之间的差别。
但在某些时刻,阮白算得上宽宏大量。比如现在,看在他方才勉强算是救了自己的份上,并且已经承认错误,不再坚持让自己完成“承诺”后,阮白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离开厨房后,为了防止严雪临又反悔,彻底摆脱打下手这个苦差事,阮白面对着毫发无伤的手指擦了好几遍酒精,在一整盒一模一样的创口贴中挑选该用哪一个。
而被严雪临握过的右边手腕上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阮白却总是感觉皮肤上有几处在发热,像是指印的形状,会微微凹陷下去,即使用酒精擦试过很多次,也很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