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峤并不知赵景洹这一瞬间的心绪,不过叫惯了赵景洹舅舅,此刻却叫他兄长,闻峤一时多少有些不习惯,便坐回马车内,撩起车帘往外头看。
赵景洹则手执马鞭驾着马车,沿着这条铺着青石的长街缓缓而行,一路环顾着路边两旁的铺子,直到他看到一家字画店。
赵景洹驻目片刻,长吁一声停下马车,对着马车内的闻峤道,“你且在车上稍后片刻,我去看些东西。”
闻峤闻言撩开车帘,见他们正停在了一家字画店前,虽不明白赵景洹此刻怎会有看字画的心思,不过见赵景洹这会儿已下了马车,正要进到字画店中,闻峤喊住了他,“舅……兄长!”
赵景洹回头。
闻峤道,“兄长进去买东西,身上不带些钱财之物?”
赵景洹一怔,就见闻峤浅浅一笑,忽然从车窗处向他扔了个物事过来,赵景洹探手一接,才发现竟是个绣着杏花的深绿色缎布钱袋子,而且重量还不甚轻。
赵景洹随即抬眸看向闻峤,就见闻峤浅笑着道,“这些就当我是借给兄长的,兄长日后可要还我呀。”
赵景洹望着闻峤昳丽面容上那明媚的笑,只觉灿若星辰。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的长宁长公主盛名之下,拥趸之人无数。
闻峤的容颜承袭自长宁长公主,然而这样一张容颜,不沾浮华,不染纤尘,这样纯真而明媚的笑容,任谁见了都想拥有。
只是,他们虽是甥舅,这情分的中间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里,有温太后,有赵景宸,有充满着鲜血,前途未卜的皇权之路。
这些人一个个都想至他于死地。
可安平县主闻峤,偏偏是他们的血缘至亲。
想着,赵景洹回了神,他右手抓了抓钱袋,对着闻峤明媚的笑容轻轻颔首,“会的。”随即转身,大步钻进了字画店。
这间字画店内较为宽敞,内间的墙壁上挂了不少山水墨画与文人题词。相比宫里与王府内的字画,这家店内的字画自然逊色许多。
赵景洹环顾四周,眼神在柜台前的掌柜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又环顾字画,最后挑了一幅裱好的山林松间照的水墨画,大步行至柜台前,对着柜台的掌柜道,“这位掌柜,我选的这幅字画想送给京中友人,只是我暂时不便回京,不知掌柜可否派人送往京城?”
字画店掌柜是一名中年男子,年过四十,身材相貌皆是中等,此时抬眼看着长身立于柜台前的赵景洹,见他一身黑衣,却是身形笔挺,相貌隽美,浑身上下更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气质。
掌柜常年做生意,阅人无数,看出赵景洹气质出众,出身不凡,当下也不敢怠慢,便道,“公子既有求,只需付足够的钱银,我店便派人将这幅字画亲自送到公子友人手中。”
赵景洹微微颔首,“这是自然,还请掌柜借纸笔一用。”
掌柜立即取出笔墨借给赵景洹。
赵景洹摊开白纸,沾墨落笔,迅速书写了一张寥寥数语的信,将其封起后,又写了个地址,与字画装在一起,拿出钱袋取出十两银子付给店家,郑重道,“京城城南柳巷桃叶斋,长生秋叶收。送到之后,另有酬劳。”
掌柜见赵景洹面色郑重,又十分大方的付了钱银,而且送到之后另有酬劳,自然喜不自胜的连忙应下,“公子放心,我一定派人尽快送到!”
“多谢。”
道过了谢,赵景洹又挑了一幅千山图,付了钱银后出了字画店。
回到马车后,闻峤见赵景洹拿了一幅字画,想起他方才在字画店待了许久便道,“兄长只挑了一副?”
“这家店内的字画不算多,不过倒是有些精品,我多看了几眼,才选了这幅。”赵景洹一边说着,一边将字画放进了马车内,随即坐到了马车前沿,准备驾车继续前行。
闻峤想了想道,“舅……兄长,我们已赶了许久的路,你又一夜未眠,接下来让我来罢,你该好好歇息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路还长呢。”
赵景洹觉得闻峤说得不错,虽有些不放心闻峤赶车,但路程还远,靠他一人是远远吃不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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