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一件豆绿色柿蒂纹杭绸褙子,裹着白底绿萼梅披风而来。
白净娟秀的面容冻得有些发白,但眉间的愁苦之色早就一扫而空,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越发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顾茵忙起身相迎,又张罗人给她添热茶,递手炉。
葛珠儿不同她客气,将她按回炕上,自己解了披风,接了丫鬟的热茶喝了,然后才拿起手炉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说话。
顾茵摸了摸她的手,确定她身上是暖的,这才松了口气,道:“其实账本我不看也成,这天一日比一日冷,让你冒着冷风过来实在不好。”
她说了好几次了,葛珠儿也一如往常道:“你是东家,账目本就该给你过目的,你出的工钱里本就包括这些。而且路也不远,我坐着酒楼里的马车过来的,也不怎么冷。”
说话的工夫,丫鬟送来了一些干果点心,还有时下很难得的洞子货。
顾茵最近不知道怎么喜欢上吃黄瓜,醋溜黄瓜,黄瓜炒蛋那些菜顿顿吃,连日常的零嘴都成了黄瓜。
新鲜水灵的黄瓜绿嫩嫩脆生生的,顾茵掰了一半给葛珠儿,两人分着吃。
葛珠儿端详了她一阵,笑道:“你比我上回来的时候又圆润了一些。”
提到这个,顾茵无奈笑道:“前头刚怀上的时候,晨间还犯恶心。后头犯恶心的次数就越来越少,胃口一天比一天好。人也跟着胖了不少。”
葛珠儿再伸手摸摸她有了微小起伏的肚子,笑道:“不是胖,就是圆润。从前你有些单薄,如今瞧着倒是正好。看你一切都好,我心里才安心呢。”
说完她又伸手碰了碰顾茵的下巴,像逗弄小猫小狗似的挠了挠。
顾茵乖乖任她碰,亲热地说过一阵话,顾茵就准备进入正题了。
“咱们姐妹不说两家话,我不和你兜圈子。姐姐有没有想过再嫁?”
葛珠儿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绯红,垂下眼睛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这话倒是把顾茵说懵了,她心想难道是许氏心急,在自己出面询问之前,就已经试探着问过了?
这么想着,顾茵点头道:“两边都不是外人,所以我想当这个中间人,问问姐姐的意思。姐姐尽管说,若愿意,这自然是两全其美的一桩好事。若不愿意也不要紧,横竖就咱们自家人知道,不会传出去,碍了双方的名声。”
葛珠儿脸颊一片砣红,咬着嘴唇,犹豫半晌道:“他人很好,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心里都是知道的。只是……”
说着她轻叹一声,“只是我不是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人。年头上我才和离,如今还不到一年,实在有些太快了。且再等等吧。”
顾茵理解地点点头,“一切当然以姐姐的意愿为先,我会去和许婶子说明白的。”
听到这里,葛珠儿面上羞赧之色褪去,“什么许婶子?”
顾茵回味着她方才的话,也觉出不对劲来。毕竟现在是许氏单方面心仪葛珠儿这个未来儿媳妇,许青川克己守礼,照理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去接触葛珠儿,又哪里来的葛珠儿说的“他对我很好”呢?
她把思绪捋了一捋,说:“好像咱们聊岔了,我这边是许婶子想为青川哥相看亲事,然后许婶子偶然见过你几次,觉得你很不错,就让我询问姐姐的意思。但是我听着姐姐方才的话,好像是身边已有了爱慕者?”
“是真的聊岔了。”葛珠儿好笑地摇摇头,“许夫人抬爱我了,我是再嫁之身,如何配得上翰林大人?且虽说文武不同袍,但许翰林和冯源同朝为官,总有碰面的时候,难免尴尬了些。”
“姐姐不必自轻,你和青川哥都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就算真到了你说的那样的场景,尴尬得也不是你们,而是不辨好坏的冯家人。”顾茵说着拍了拍葛珠儿的手背,又接着道:“不过我还是那句,一切以姐姐的意愿为先,姐姐既已有了意中人,我会帮着传话回绝的。”
“什么意中人啊?!我都说再等等了。”葛珠儿娇嗔地瞪她一眼,然后就起身道:“账簿也送来了,我也瞧过你了,酒楼里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葛珠儿说着就起了身,让顾茵不必想送,然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葛珠儿快步走到英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门口蹲着一人,正捧着一个粗瓷大碗喝着热茶,旁边的门房认得他,正和他道:“徐师傅还是跟我去耳房坐坐,今天这风忒大,仔细吹病了。”
徐厨子咕咚咚灌下热茶,将大碗归还,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不冷!”
说着又狠狠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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