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瞧了一眼紫禁城的方向:“是皇上下的令,可是谁知皇上是否受了谁的蛊惑呢?妹夫和敬大哥别忘了,皇上刚病,我就派人去寻了那个灵验无比的季繁,却没找到人。”
季繁!一个除了宁荣二府、林如海知道其所为灵验无比的真相外,恐怕知道真相的便只有太子和叶贵妃了。但是叶贵妃绝对不会和东宫合作。
太子是东宫一系的领袖,至少在皇位尘埃落定之前,和所有东宫一系官员的利益一致。除了海贸一事,宁荣二府和林如海所有行动的前因后果,太子也知晓。其中便包括贾赦对季繁一事的推测。
至于在其他人眼里,季繁现在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测过去晓未来的神算。更重要的是,在上一回致和帝缠绵病榻的时候,是季繁举荐了属兔的太医,胡太医开始给致和帝诊病后,致和帝大安了。有谁知道致和帝对季繁的信任到了什么程度呢?
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容易迷信;与他们是否聪明、是否糊涂无关。只是因为人越年长,身体机能越倒退,力不从心的事便会越来越多,也更容易寄希望于神佛。
“赦兄弟的意思是,这个季繁在皇上耳边说了你或是刑克皇上,或是不利江山的话?”贾敬问。
贾赦道:“我不过如此一猜罢了。大堂神算袁天罡和李淳风不是还算出则天女帝‘可为天下主’么?季繁在近几年便有辉煌的战绩、预测过皇上的病;加上以史为鉴,足以令皇上对我除之而后快了。”
林如海都觉得脊背生寒:“若是与季繁有关,此事皇上必然告诉过太子殿下,如此情况下,太子还肯护着大内兄,太过不易了。万一太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事之凶险,实在令人后怕。”
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怕的。
贾赦跟着骑射师父习武之后,以前在无限游戏里得到的能力又有所恢复。加上和盛泽这样的绝世高手切磋过,贾赦自信便是自己单刀赴会,而且太子听了致和帝的,死的也不见得便是自己。
若是空旷之地,或许致和帝命人万箭齐发,自己是插翅难飞,但宫里宫殿楼宇无数,处处便于躲藏;随便抓一个人质便能令人投鼠忌器,自己并非全无机会。
只是如此一来,宁荣二府也好,林如海也好,要么反,要么逃。
贾敬面色如刀,依旧在沙盘上摆弄着排兵布阵的小旗子:“难怪当初我们拿下了海贸的生意,赦兄弟让对谁都守口如瓶。若真凶险到极致,海外也是咱们的一条退路。”
贾赦面色缓和了一些,道:“太子又不傻,他自己一路走来几多凶险,这些年是如何从悬崖边上回到优势地位的,他心知肚明。季繁再是外面名声再响,太子也知道季繁所作那些预测不过尔尔,连我都能做到。如此情形下,太子不会自断臂膀才是正常表现。”
话虽如此,毕竟太子和致和帝才是亲父子;致和帝现在依然是一国之君。林如海依旧觉得那日贾赦单刀赴会极为凶险。
林如海虽未说话,贾赦却一眼看透了林如海的表情:“皇上若是深信季繁之言,此事尚未了结。妹夫不如带着妹妹、外甥女先去敬大哥府上住几日。”
贾敬和林如海都面色凝重。一国之君若是都使出行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此人也真不配为帝了。
而另一边,现在叶贵妃和司徒砾也不装了,司徒砾时常入宫请安,和叶贵妃一说体己话便是好长时间。
那日致和帝想杀贾赦未果,因司徒碧临阵倒戈,若是没人打破僵局,致和帝丝毫不怀疑太子会逼宫。如此情形下,致和帝越发相信季繁所言的贾赦会乱司徒家江山。叶贵妃那日来得及时,致和帝对叶贵妃也愈发信任偏爱。
叶贵妃母子现在在宫中议事,自是肆无忌惮。
现在打发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叶贵妃也不用装了,气急败坏的道:“你父皇真是老了,一国之君,竟然连一个贾赦都拿不下!那等情形下,竟然险些被东宫反客为主,还要本宫带人去解围!”
司徒砾也深觉遗憾,不过司徒砾向来野心勃勃,对叶贵妃道:“母妃,儿臣不明白,为何这次您都借了父皇这把刀了,却只想杀贾赦?连贾敬一起杀了不好么?”
叶贵妃依旧明艳的脸上有着与之绝不相称的冰冷眼神:“你以为本宫不想么?你父皇再是老,再是深信季繁,曾经也是个睿智的人。若是以此便要将东宫的人除干净,万一你父皇清醒过来,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司徒砾道:“儿臣只是觉得可惜!贾敬乃是京营节度使,若是拿下他,东宫手上便没了最大的依仗。”
为什么杀贾赦失败之后,致和帝便畏首畏尾了?不就是因为京营守着九门么?
叶贵妃道:“宁荣二府同气连枝,现在剑拔弩张如斯,你以为贾敬每次进宫侍疾,不会将其他事宜安排妥当么?京营虽是中途让王子腾执掌了几年,但到底自立国开始便是宁国府执掌。贾敬一死,京营奉东宫之命行事,咱们谁挡得住?你父皇且不管是被逼逊位,还是有个三长两短,外地驻军得到消息都是多少时日后的事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司徒碧又是正统储君,谁还会为了‘先帝’得罪新君?
再说,贾敬自入朝为官以来,向守臣子本分。当年宁荣二府被一块通灵宝玉压着,贾敬安分守己了五年。这样的人,你让季繁去你父皇耳边说一声他要为祸江山,别说你父皇,便是你自己也要疑心是否有人陷害贾敬。贾赦此人却不同,以前不过一个纨绔,插手朝堂的事之后,却智计百出。明明没有官职,东宫各官员却隐隐奉其为首。这样的话安插在贾赦头上,你父皇必深信不疑。”
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自然要稳妥为上。而且叶贵妃觉得东宫那一帮人,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杀的话,自然是贾赦威胁最大。可惜,还是功败垂成了。
司徒砾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又问:“母妃,你说司徒碧会铤而走险么?”
叶贵妃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不会,但贾赦会!且看贾赦什么时候说动他,又看你父皇什么时候放你们出京吧。”
司徒砾面带忧色的道:“儿臣若是离京就藩,留母妃一人在京城,儿臣总是不放心。”
这方面叶贵妃可比司徒砾狠心得多,只要儿子得偿所愿,自己留在京城能影响致和帝一日是一日,搭上这条性命又有什么?古来夺嫡,便没有不死人就成功的:“成大事者,容不得妇人之仁!你记住本宫说的话,去了北疆好生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