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匠人自然知道河堤地基里埋草木的后果,大约是准备修完河道便举家搬走的,却没想到这回朝廷查得那样快,就这样搭上全家性命。
这件事让贾赦书房里的三人都很沉默,其实能身居高位的人都不算心慈手软,但是那也不意味着可以丧心病狂。
林如海道:“且不管此事是谁主使,但是这样为一己之私将他人当做蝼蚁之人,便是重用于我,我也不敢追随。”
贾赦道:“且瞧着吧,砾亲王在朝会上替北疆候求情,多少人瞧着呢,且不管砾亲王真实品行如何,都走的是仁义路子;而这位如此狠辣,虽然这次没落下直接证据,两厢对比却落了下乘。此人必不是叶贵妃对手,太子只需按兵不动便好。”
古人也是会立人设的,若是想夺嫡,司徒砾的人设显然比躲在暗处这位高明。
说了一回有人破坏河防的事,贾敬转而道:“其他地方巡边的队伍已经陆续回来了,唯有西海沿子一路毫无消息。皇上已经下令,让京营仔细盘查,南安王府的人哪怕是是奴才都不许出京了。”
南安王与北疆候不一样,北疆候是全家住在北疆,送子孙入京做伴读,南安王则是王府设在京城,女眷子孙多住京城。现在连奴才都不许出城,这显然是防着南安王狗急跳墙了。
贾赦手指在书案上轻敲了几下,道:“毕竟霍焕掌着西海沿子的兵符,且看盛泽和柳茂的应对吧。”
贾赦虽因孝期尚未袭爵,到底是荣国府的正统继承人,无旨不能出京,对于这次巡边的事,将能预判的事都办好,已是尽力了。
而说起这次巡边,最是凶险的便是西海沿子一路的巡按组。
却说那日谭奇胜点好了前去西海沿子的账房,又给了盛泽二十人的出色探子,巡按组便离开平安州,一路西进。
古时候的探子就是后世的侦察兵,便是一支军队里的尖兵了,谭奇胜知道此行凶险,但是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毕竟南安郡王尚未正式谋反,谭奇胜又不能直接派兵护送巡按组。
而去岁京城斗得风起云涌,西海沿子虽远,邸报也会送达。
其实不管远近,信息传达的时间差是差不多的。在巡按组到达西海沿子的时候,霍焕也知道了司徒岩逼宫未遂,被圈禁的事。
霍焕这些年一直配合周骏誉吃空饷,也有配合司徒硫夺嫡之心,对这些消息格外注意,恨不得将那份邸报翻来覆去研究好些遍。
本来司徒岩落马,硫亲王府去了一个劲敌是好事,但是偏生护驾有功的是宁荣二府。
邸报上只登朝堂大事,霍焕尚且不知通灵宝玉一案的详细,跟身边心腹军师皱眉道:“怎么宁荣二府又开始领兵了?”彼时霍焕便觉不安,从此以后使人格外向商队打听京城的情况。
商队固然能带来一些关于京城的消息,但是许多事经过口口相传,皆是越传越夸张的,若是按商队所言,京城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这难免让霍焕心惊。
霍焕的心腹军师名叫闻弼,闻弼提醒道:“王爷,照说连商队都到了西海沿子了,王府的信早该到了。”
这一句话将霍焕吓得心惊肉跳,对啊,京城发生了这许多事,不管南安王府也好,硫亲王府也好,早该送信来了。
那时候霍焕和闻弼都还料不到京城著名纨绔贾赦竟然能算计司徒硫前面,拦截了送信人,这两人猜测得更加吓人一些。
硫亲王府和南安王府都送不出信,难道是京城发生什么事牵连两座王府,先被皇上圈禁了?若是如此,霍焕必须设法自救。
于是,霍焕一面焦急等待京城来信,一面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又过了一段时日,西海沿子依旧没等到硫亲王府的信,却等来了朝廷的巡边队伍。而且还带着圣旨。
接了圣旨的霍焕都不知道是悲是喜。
圣旨没让霍焕直接交出西海沿子的兵符,也没说什么罪臣霍焕如何,证明之前自己是多虑了,京城家小尚未出事,但是圣旨内容又是让平安州督查西海沿子驻军的花名册,这岂是经得查的?
结果没那么坏,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霍焕接了圣旨,道巡按组旅途劳顿,招呼众人先去休息,转身便回了王帐和闻弼商议。
闻弼道:“王爷,无论如何不能回京。且不管以前硫亲王府如何,这一回花名册一细查,只怕周尚书必然落罪。到时候硫亲王府亦是失势下场,覆巢之下无完卵。”
霍焕有些犹豫,道:“可是本王母亲及家小全在京城?”
闻弼一听就急了:“若是硫亲王坏事,王爷回不回京,王爷家人都是一样下场。”
而与此同时,巡按组见霍焕不过是和京城的使团略作寒暄便不见了人影,便猜到西海沿子只怕猫腻不少了。
来西海沿子的路上,柳茂已经和盛泽接上了头。见了如此情况,柳茂摸了摸了贴身藏着那只三彩手镯,对盛泽道:“贾世子料事如神,这一趟怕是不好应付。”
盛泽道:“柳大人不如这就去求见霍焕。”
手上有硫亲王府和西海沿子沟通的信物,柳茂作为联络人,到地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送去情报,才更容易取信于霍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