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柳茂确然也是一个正直义气的人,这一点上,其子柳湘莲哪怕是后来长歪了,个性中也有肖似父亲的一面。
有此前提,贾赦直接将此次西行的凶险分析了一遍。柳茂原本只是感激林如海,过来喝一顿践行酒,哪里知道竟喝了一肚子骇人听闻的密辛。
关键是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新任京营节度使贾敬,新任户部右侍郎林如海,还有一个孝期护驾有功的贾赦。而且岩亲王谋反那日,贾赦恰好拿的便是指挥龙禁尉的令牌。柳茂虽然在龙禁尉入职不久,那也是听了一耳朵关于贾世子的传奇。
这三人可是破碎岩亲王谋逆的核心人物,这些时日搅动朝堂风云之人,三人慎重其事的交代,由不得柳茂不信啊。
将贾氏兄弟和林如海之言消化之后,柳茂到:“这次虽有龙禁尉随行巡边,但是因同时出发的巡按组不少,每个分组里面不过有龙禁尉八十人。若是真如三位所言,西海沿子军中猫腻甚多,万一南安郡王狗急跳墙,柳某也无把握能护住巡按组安全。”
这正是贾赦冒险结交柳茂的目的,贾赦拿出一只三彩翡翠手镯道:“我已经着人拦截了硫亲王府前去西海沿子报信之人,这只手镯便是信物。若是南安郡王配合督查便罢,若是柳大人发现南安郡王有什么异动,可以拿这只手镯与其沟通,就说你乃是受司徒硫所托。即便南安郡王半信半疑,多半也会举棋不定,
接下来便只有柳大人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了。”
柳茂亦是谨慎之人,便是眼前的三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立场,都没有欺骗自己一个龙禁尉四品侍卫的必要,但是依旧问道:“柳某有一事不明,巡按组中张煦大人便是贾世子的妻弟,为何贾世子舍近求远,将此事委托给柳某?”
贾赦道:“柳大人,张煦虽是加入了这次巡按组,但其身份不过是庶吉士,品级不够;二来,张煦乃是太傅之子,就立场而言,几乎没有可能投靠硫亲王,若是将此事交给张煦,难以取信南安郡王;
第三,柳大人乃是信升任的龙禁尉,乃是皇上亲卫,司徒硫既是有野望,从皇上身边拉拢人才符合其脾性,此事由柳大人出面,最容易取信南安郡王;第四,西海沿子山高路远,张煦一个读书人,便是知道凶险,也难以逃出来,柳大人武艺高强,又是这次八十名龙禁尉之首,若是有柳大人助众人一臂之力,巡按团安全性才更得保障。”
贾赦这话有理有据,柳茂接了那手镯道:“为何硫亲王府的信物如此奇怪?”
贾赦便将那天然翡翠比之令牌、印章等物更难造假的理论说了。
柳茂也不扭捏,接过手镯道:“兹事体大,柳某先谢过三位信任了。”其实柳茂想得很清楚,若是此事为真,自己出力不但是救人,也是自救;若是此事为假,自己到时候无需用到这手镯,也并无损失。
除了将三彩翡翠手镯托给柳茂之外,贾赦还将盛泽借给了张煦。
贾赦可是在张修被陷害污名的时候挽回了张修的名声;又提前提醒张熙救了张熙一命。不但如此,贾赦也亲自给张英、贾瑚报了仇。现在贾赦和张家已经冰释前嫌,小舅子要出远差,贾赦名正言顺的关心了一回,送了个长随过去。
这长随便是刚捉了刘光回京的盛泽。
且不管西海沿子吃空饷的人有多少,比之巡按组这点儿人都是千军万马。现在贾赦能够依仗的无非两点,南安郡王还顾忌留在京城的家人,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南安郡王情知必死,不顾家人性命,决心叛国割据,那信物手镯便是巡按组的一线生机了。
巡按组别的人还好,无非是巡视西北苦寒之地,又要清点许多的账目,这一趟恐怕要一年半载才能回京,觉得辛苦。知道内情的盛泽和柳茂却觉肩上担子仿佛重愈千斤。
司徒硫时刻盯着荣国府的动静,知道前不久一队人回了荣国府,也知道柳茂出发前去了荣国府一趟。但是便是江怀寿也猜不出荣国府接下来的动作了,而硫亲王府现在也陷入了新的困境。
核查军队花名册的事没一年半载完成不了,但是户部账目经过这许多时间的整理,又有许多别部院的人帮忙,除了军饷这一块,其他的渐渐有了眉目。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户部这些年本就财政紧张,年年赤字,依旧查出无数假账,错账。
譬如有些省份的税负单看一年账务是抹平了的,但是细查下来发现每年的税赋都在减少。
譬如有些户部抹平的账目上明明拨款到的别的部院,但别的部院根本没收到这笔钱。其中背了最多黑锅的便是工部。
这当然是因为工部但凡动工,皆是大工程,笔一挥就能抹平大笔的账目。往工部头上做账,最是容易。
可是工部尚书因出身关系,爬上来的过程比之世家子弟更艰难,这养成了宋安比之别人更谨慎的习惯。除了保留每笔经费的凭证外,凡工部领了大笔的经费,宋安都会拓印一份凭证自己保留。
得到有可能朝廷会推动账目改革的消息后,周骏誉仓促间抹平过一些账目。而且为了不穿帮,不但改了户部的账目,也买通的对应部院的小吏,将对应部院的账目也改了。
谁知这核对出来这些年工部领的经费并不少,宋安气得跳起来,吵着要翻出工部保留的领款凭证核对,这一核对工部还真花了那么多银子。
就这当口,宋安拿出了自己的拓印凭证,发现和工部存档有出入。
这段时间朝上糟心事实在太多了,致和帝一怒之下,直接命大理寺将户部尚书、工部尚书、户部和工部管理账目凭证的主簿、小吏全都控制了。
宋安自觉清者自清,并不害怕,周骏誉却吓得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