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生得很高,枝蔓也很蜿蜒,它贴着塔壁爬到几十米上那幽深的窗口,于柔风里轻轻摇曳。
高塔的门只能从内打开,桃桃想要从窗口进去,却被一道雪白的结界弹了回来。
——她无法接近。
于是,她只能趴在桃树的枝头,透过窗子,朝里面探头探脑。
白塔之内只有一方静室,四壁空空。
那所谓的神明背对窗口静坐在中央,纹丝不动。
天幕上悬着一弯月牙,清辉漫洒。
风卷动枝头的桃花,吹入白塔的窗沿,落在他洁白的袍角。
那一瞬,他似乎感受到什么,回了头。
桃花枝头悬着清辉的皎月。
——除了被风卷动的落花,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倒是桃桃怔住了,她不光看到了神明的脸,还看到系在窗沿上的那只风铃。
是在蛮荒狱的奴隶市集上,她用三盏萤火灯换来的。
“……南宫尘。”她低声道。
……
她犹记得他过去麻木的模样,对于世间万物冷眼旁观。
桃桃曾毫不怀疑,即便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施以援手。
可现在,他居于高塔,被凡人称为神明,魍魉鬼域的覆灭是因他,人间的繁华,也是因他。
桃桃靠在桃树上看了半宿月亮。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立于冬夜的荒原,对她说,神明不渡众生苦,他来渡。
那时桃桃以为他是玩笑,如今,他真做到了。
……
白塔下的桃树成了桃桃久居的家。
树上贴了符箓,无论冬夏,花开不败,总是撷着最灿烂的一枝开在窗口。
桃桃喜欢去城内游荡,看热闹街市上沿街叫卖,看晚霞之下众生百态,看屋顶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
人间烟火,每一缕都有鲜活、令人愉悦的气味。
游荡得累了,桃桃会回到高塔的树梢,她意识藏在繁花之间,望着塔内的人。
日升月降,冬去春来。
南宫尘绝大多数时间静坐于高塔,不动,不说话,安静得如同入定了一样。
从前在蛮荒狱,他也是这样坐在东极扶摇木下,没人叫他,他可以沉默一整个日夜。
深夜的城内万籁俱寂,灯火消寂,唯有明月皎洁。
偶尔他会在窗边看上一宿月亮。
他的容颜比起少年时没什么分别,只是侧脸的线条更加利落,漆黑的眸也像罩了一层雾色的薄冰,笼住了情绪和眼色,叫人很难猜出他在思量些什么。
他看一整夜的月亮,桃桃也在花树上看他。
很难去解释为什么——人间虽喧哗有趣,但看久了会腻,可当她看着他时,竟不觉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哪怕只是看着,也是件叫人心里宁静的事。